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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嬋
從東京到上海的船「蘇州號」一登陸，為了方便下一步乘火車，我住到火車站旁邊的旅館，非常幸運竟然買到了往烏魯木齊的軟臥票。不過，旅行社小姐用了10分鐘描述火車票如何緊張，最後結尾一句話：「不好意思，手續費150元」，對此我只有無奈接受。
我乘坐的火車是T52次開往烏魯木齊特快，18:45從上海站出發。
那天早上我起得很晚，因為在海上四天一直睡在大海的搖籃裡，「闊別四天」的搖籃，睡在一動不動的床上，竟然睡眠不佳，我驚奇地發現身體的rhythm已經適應了海的韻律，那種搖擺起伏的船上睡眠也許更適合人類這個臨場動物哦。
今天我有充足的時間，在上海火車站慢慢散步，注意到高鐵、動車和普通火車的區別，從下車的人群的衣裝穿著幾乎可以知道，這趟火車是高鐵、動車還是普通火車。因為從普通火車下來的乘客，幾乎人人肩杠手提超重的行李，鍋碗瓢盆，甚至不少人還帶著水桶。這種差別在日本是看不見的。
我在火車站買茶葉蛋的時候，有一個提著大水桶、農民工打扮的年輕人也來這邊買茶葉蛋。我好奇地問他：「我看到不少人帶水桶上火車，這是為甚麼呀？」
他搖搖自己的水桶，似乎很高興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大水桶，得意地說：「這水桶在坐火車時可有用了，沒座位的時候可以當板凳，實在太擠的時候，還可以當馬桶。」
我聽了恍然大悟，點頭說：「原來如此，你們真聰明啊。」
他更得意了，但是嘴上卻說：「沒事！」
我搞不懂他說「沒事」意味著甚麼，猜想這個「沒事」的意思就是「哪裡、哪裡」的意思吧？聽那位年輕人的口音似乎是河南鄭州那一帶的人吧。
我還買了新鮮蔬菜，有黃瓜、迷你西紅柿，隨後拖著我的行李箱，上了T52次特快列車。我的鋪位在車廂的正中間，第15號下鋪位。
一進車廂，兩位女乘務員就前腳跟著後腳似的進來，她們徑直看著我，問：「您是醫生嗎？」
我不明白她們的來意，只是回答說：「不是。」她們也沒有解釋來意，就轉身出去了。
又過10分鐘，一位女乘務員又進來，劈頭又問我：「您是醫生嗎？」
我忍不住笑了，說：「您看我像醫生嗎？」
她很肯定地說：「像啊。」
這是第一次聽別人說我像醫生，我只得如實說：「哎呀，很遺憾，我讓你們失望了，我不是醫生。」
原來軟臥車廂的乘務員，都有義務在乘客中找一位醫生。如果有醫生的話，萬一有人生病，發生甚麼意外，也就可以處理，特別是我們這樣乘幾天幾夜的長途火車，的確也需要有一位醫生。我在乘船的時候，船上就有一位專職醫生，還有一間小醫務室，有各種必備的醫療設備及藥物。當然火車上的條件不能和船上比。
不管怎麼說，有人說我的形象像醫生，倒讓我很意外。不過我也有點自喜，雖說從商已經20年，好像還沒有染上銅臭味啊！人們經常說：一個人的職業，是寫在臉上的。我在日本看過一個電視節目，就是一個心理學教授進行識別職業的表演，而且是「真槍實彈」，在馬路上無差別地攔住行人，徵得同意後，猜職業，非常驚人地百發百中。也許因為這個先入為主的觀念，我也一直相信一個人的職業是寫在臉上的。現在這個「迷信」被我自己打破了，真有一點兒得意哦。
火車開始移動的時候，又是剛才那兩位乘務員進來了，一位鄭重地對我們說：「如果發現乘客中有神經失常的人，請馬上向我們匯報！我們會把他捆綁起來的！」
我按捺不住我的驚訝，失聲重複她的話：「捆綁起來？」
她趕緊解釋說：「最近，我們火車上來了一個神經病，突然用刀捅死了兩名無辜的乘客，所以我們現在讓大家注意，以免意外的事故發生。」
那天晚上，我在火車上睡得非常好，因為火車比船有節奏地晃動、轟隆作響也十分配合身體的呼吸節奏。我甚至想，我要不要來發明治療城市人失眠病的模擬火車床（這是我的原創專利哦！）。可是，我的快眠美夢在接下去的一瞬間支離破碎了！
清晨，我去洗手間時，想起了出發前與公司前職員OB打電話時，她最後說：「冬娜，你對火車上的廁所，一定要睜一眼閉一眼哦，可能的話，要兩眼都閉上。」我想到她的話，不免有點緊張起來，預想那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場面，一定不容樂觀。當我走向車廂口時，隨著距離的縮短，一股難受的氣味漸漸迎面撲來。
這時我突然明白了，旅行社給我購買的15號車廂正中鋪位的意義是多麼重大。也許那個150元手續費是名副其實的一分錢一分貨啊！如果我的鋪位在靠近廁所的車廂口，這樣熏烘如何受得了呢？
等我進入洗手間，我真的想閉上雙眼，但是我還是不得不睜開一條縫，總要看看周圍嘛。天啊！這廁所的味道不是睜一眼閉一眼可以解決的！之前有人在那裡偷偷抽煙（廁所裡是禁煙的），本來就不堪的臭味再加上被硫化氫化學反應後的那種渾濁的臭浪，可以說是齷齪到頂點，且無孔不入！可憐我差一點昏厥，只得倉惶逃脫。
我徑直跑到乘務室，要求乘務員趕快打掃廁所，女乘務員卻無所謂地說：「就是這樣啦，你就湊合湊合吧。掃了也沒用，他們就是用後不沖水，你有甚麼辦法？」
我建議說：「你們可以在廁所裡寫紙條、貼圖示，還可以一個一個房間地通知……」
女乘務員不耐煩地說：「你沒看到我們列車乘務員都是女的嗎？」
我說：「我注意到了，而且列車長也是女的。」
她有點忿忿地說：「本來這通宵的活兒，是男人做的。可是男乘務員一個一個都給乘客氣走了，這活他們做不了，我們女人更做不了。」
我斷定這不是我管得了的事，只好垂頭喪氣地回到15號鋪位。為了減少上廁所的次數，我決定不喝水了，還好，我買來的黃瓜和迷你西紅柿水分充足，就湊合著以蔬菜補充水分。此時我暗自下定決心，發誓從此不再坐火車。
其實公共廁所代表著一個國家的「面孔」。可是，很少引起大家的關注。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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