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旅居日本的朋友回港度假,說起無端買了房子的經過。
朋友在日本秋田教書,跟丈夫租屋住,小平房雖不在市中心,月租也近萬港元。三月日本地震海嘯後,她沒做逃兵,留下來上課,周末還跟丈夫開車去災區一帶拍照,了解人們的境況。朋友信佛,邊開車邊為死者誦經。
有次她和丈夫到秋田市郊,本來是無目的地逛逛,無意中看見一座兩層高平房,約二千平方呎實用面積,三面花園,兼三個車位,樓下是客廳飯廳,樓上兩個睡房,一個和式一個洋式。屋主是個婆婆,兒女大了,都住在東京,叫她快快賣掉房子去東京跟他們住。本來地震前就放盤了,來不及賣就遇上海嘯,現在更乏人問津。朋友一問,真是海嘯價,房子連地不超過一百萬港元!見內籠和喉管各樣狀況還可以,便拍板落訂。由於她在那邊有職業,還可以用超低利率做按揭。
我們這些香港人聽了當然不信,日本真有這樣的「筍盤」?不是說東京的房子動輒要兩代人才供得完的嗎?朋友說那是東京,秋田是另一個世界。又說那邊有能力買平房的,都寧願買地自己蓋房子,可以選擇款式、建材和坐向,而不會去買人家住過的舊房子。婆婆這房子有廿年了,不易脫手。我們提醒朋友,三邊是花園,聽上去很好,但沒有園丁的話,真要由自己打理起來必辛苦得要死,要想清楚。其實朋友的丈夫也有點擔心,因為要做的話,其實就是他做!不過朋友早想好了,必要時乾脆不要草地,地上全鋪起來,造日本庭園枯山水,只留下已有的果樹和灌木。
不過朋友丈夫最擔心的,是鄰居的眼光。港人住慣多層公寓,拉上窗簾就沒人看見,與鄰居老死不相往還,不知道住house的煩惱,就是一舉一動都十分透明,全讓鄰居看見,美其名是守望相助,其實是互相監視:誰的花園雜草多,誰沒剷好雪,都是一種壓力。雖找到「筍盤」,也非沒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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