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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燕 香港中文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語文及翻譯學部導師
一直以來，很多同學都會跌進love這個字的進行式迷陣中，搞不清該不該用loving。老師明明說，love字在英語文法上絕少用進行式，可又老是在很多場合都會看到loving這寫法(如某漢堡包連鎖店的標語)。今年開學後，某同學跟我說，他終於明白loving有甚麼不好了，緣於《哈利波特．死神的聖物2》。電影裡，鄧不利多問石內卜，經過了那麼多年後，是不是仍然愛著哈利波特的母親Lily。石內卜的答案是：Always。既簡短，又有力。若是換了loving，雖同樣簡短，卻反而不夠堅定。即使在中文，又何嘗不是？假如有一個女孩子問男朋友愛不愛她，男朋友(用粵語)說：「我愛緊你。」女孩一定高興不起來，覺得那是短暫的愛。
石內卜就是憑「Always!」這句話迅即在網上走紅，變得魅力沒法擋。甚至擊敗哈利波特，在英國Bloomsbury出版社早前舉行的《哈利波特》小說系列「最喜愛角色」選舉活動中，獲選為第1位。不獨是對白，石內卜相關劇情在電影中所呈現的敘述方式，也讓電影在敘事上更見多元而豐富。
失序極致 故事高潮
美國著名電影學者大衛鮑德威(David Bordwell)指出，在荷李活電影中，所有票房大賣的經典電影，其敘事模式都是一樣的。首先由「秩序」開始，然後進入「失序」，到最後才「恢復秩序」(Order→Disorder→Order restored)。像《哈利波特》一開始，純種和混血的巫師都可以在魔法學校霍格華茲學習，同樣受到保護，這就是「秩序」。但過沒多久，不只是哈利和一眾巫師經歷危險，連麻瓜(巫師以外的普通人)也逃不出佛地魔的黑暗力量而無辜受害，之後，霍格華茲因校長鄧不利多死去而變得不再安全。這就是「失序」。到最後，當哈利和同伴合力殺死佛地魔後，才「恢復秩序」，世界回歸安寧。也因此，哈利的小孩子才能安全地在93/4號月台乘魔法火車到霍格華茲上學。
在整個敘事模式中，石內卜的角色非常重要，他殺死了鄧不利多。在讀者與觀眾眼中，那是唯一能夠抵擋大魔頭佛地魔的人。只有鄧不利多，才能讓人安心，故事才能保持在秩序的局面下。鄧不利多的死一下子把原已慢慢「失序」的局面推到最高峰。當鄧不利多從高處掉下的時候，讀者和觀眾的心也跟著掉下深淵。石內卜掌權的霍格華茲不但失去以往的歡樂與安穩，更變得殘暴與黑暗。而接下來，觀眾等待的，就是哈利波特如何把秩序恢復過來。
電影童話 結構相近
俄國的普洛普(Vladimir Propp)曾就民間文學做過研究，發現童話故事儘管主角與情節不同，卻有著一些既定的表達模式。流行文學雖然不是民間文學，但作為流行文化現象之一，自有其類型結構。這個「秩序→失序→恢復秩序」的模式，正是能夠吸讀者、觀眾的金科玉律。也因此，讀者閱讀《哈利波特》系列小說時，可以全心全意享受小說中縱橫交錯的故事發展，因為讀者深知作者羅琳最終會給正義一方勝利。小說中，羅琳一次又一次藉著「恢復秩序」的敘事方法，向讀者宣示某些真實和純真的魔幻神話，才是真理和生命的意義，在複雜的正邪鬥爭中，自有其因果關係。
然而，小說以外的世界呢？卻是fragmentary(零碎不全)和incoherent(不連貫)。沒有人可以告訴我們，在disorder之後，會不會有撥亂歸正的一天。如此一來，《哈利波特》小說帶來的不只是閱讀上的快感，也是被救贖的安全感(pleasure of being redeemed)。流行文化的閱讀，從某個程度來說，不就是這樣而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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