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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記載的唐玄宗「尤知音律,藝才超人」,是不可多得的音樂家。豫北濮陽縣至今仍流傳著白雪遺音般的唐宋大曲,當地藝人世代相傳「它為唐代御戲嫡傳」,唐玄宗所創。「從唐宋大曲保留至今,大弦戲的唱腔、曲牌、伴奏樂器及行規、習慣,均可找出它與梨園御戲的血緣痕跡來。」濮陽縣大弦戲劇團被稱為「中國最後的唐朝宮廷戲班」,這裡還原汁原味地保留著唐宋大曲、宮廷音樂等罕見的藝術形式,但是這美妙的千年古曲宮廷音樂由於環境變遷和後繼乏人,正處在消亡的邊緣。■香港文匯報記者 程相逢、周小舟,實習記者 陳靜 河南報道
初秋的一日下午,香港文匯報記者在大弦戲第七代傳承人戴建平的陪同下觀看了大弦戲光碟,他用手打著節拍,神情如癡如醉。畫面上,身著紅色宮廷服飾的演員演奏的就是唐宋大曲,曲調文雅、行雲流水,徐若閒庭信步,疾似萬馬奔騰,跌宕起伏,記者一行猶如夢迴唐朝。「飛上九天歌一聲,二十五郎吹簫管」,當年唐玄宗在於連昌宮中和楊玉環演繹的旖旎風流,簫管樂韻,便是唐宋大曲,絕代風華,不問可知。
皇家樂師 流落濮陽
戴建平今年已經62歲,他可能是目前中國唯一能掌握唐宋大曲、元明諸聲腔的人。戴建平向記者介紹,大弦戲起源於唐朝宮廷的梨園御戲,「在唐宋年間,大曲都是唱給達官貴人們消遣的,他們曬曬太陽遛遛鳥,伴隨著細膩高雅的曲調,旋律動聽,可以只有純樂器演奏,也可以伴舞哼唱,纏綿悱惻」。
過去的曲牌有2,000多個,保留至今的僅有180多個,其中使用較多的有《浣溪沙》、《步步嬌》、《海裡花》等30多個。「大弦戲有唐宋大曲和俗曲小令等七大聲腔,唐宋大曲是大弦戲的精髓,以演奏為主,演唱為輔的欣賞型曲牌,把唐詩宋詞和宮廷音樂融為一體,是典型的陽春白雪。」
戴建平告訴記者,大弦戲的古老性,主要體現在它的唱腔和伴奏音樂上。當地有「大弦戲走三天,小笛還往耳朵裡鑽」之說,小笛就是大弦戲主奏樂器——錫笛,純錫所製,長七寸,發音清脆嘹亮,八孔,可奏五種調。「三弦不動笙不鼓,呼呼聲響錫笛吐」,大弦戲至今還保留了三弦領先,笙、笛遞入的「三滴水」伴奏習俗,相當於傳統戲中的「自報家門」,這是大弦戲聲腔類別和歸屬的歷史見證、身份標識。
自唐代始,隨著各朝各代的衰亡,一批批宮廷樂師流落民間,唐宋大曲也一步步進入民間。北宋末年,當時最大的大弦戲戲班「公興班」,從宮廷走向民間,這便是濮陽大弦戲的前身。「公興班」相傳為唐玄宗欽封樂師的子孫所創,被稱為正宗的宮廷大弦戲班。流向民間後,「公興班」先後在濮陽、開封、漯河、菏澤地區遊藝,後滯留在濮陽縣,至今千年不散。
簡譜記錄 千年古曲
在戴建平看來,大弦戲是絕妙的藝術。「專家都說中國古代音樂是無聲的音樂,因為只有書本記載從來沒聽到過聲音,而唐宋大曲就填補了中國古曲牌音樂斷代的空白」。
為了保留千年古曲,戴建平為大弦戲已經花費了大半輩子。「唐宋大曲自唐代流傳至今,已有千餘年,但可知姓名的傳承人,從楊志嶺始,至今不過300餘年的歷史。」戴建平是第七代傳承人,出生於1948年,父親是民間藝人。10歲起他就師從第六代傳承人常增善學習古曲牌。「在我之前,前六代都是文盲,雖不識字,但幾百個曲譜都在肚子裡裝著,一個音符都不會錯。」
靠口口相傳,戴建平掌握了大弦戲的300多個古曲牌。他是第一個使用簡譜來記錄古曲牌的人,並將大弦戲的190多個古曲牌匯編成書,使瀕臨滅絕的唐宋大曲等古代音樂得以傳承。他還運用古曲牌,為40多部歷史戲和現代戲設計了音樂唱腔。
廟堂之調 曲高和寡
被帶入民間的唐宋大曲,怎麼來到濮陽並保存下來,已不可考。戴建平說,雖然大弦戲中的唐宋大曲有著尊貴的「皇家血統」,但由於它以複雜的音樂結構和漫長的過門,在民間群眾基礎稍顯薄弱。
說話間,戴建平帶著弟子丁改玲以手打拍哼唱了一曲,詞雅韻美,纏纏綿綿。戴建平說:「一支唐宋大曲如《步步嬌》,全曲僅六句詞,唱完要13分鐘。『七星北斗叩丹宸』中的一個「叩」字,行腔就長達45拍。樂隊打鼓的可去廚房端一碗水,慢悠悠的回來,也不耽誤唱下一個字。」
戴建平說,老百姓似乎不愛聽大曲,「除了申報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時演唱過一次唐宋大曲,現在基本沒有再演奏過了,現在,市場還僅是農村這一塊,主要演唱大弦戲的其他唱腔,多給農村過古會、搞慶典、祝壽、續家譜,還有給過世的人過陰壽唱。」
大弦戲發展至今,經歷了一個為求生存而不斷俗化的過程。現在的大弦戲,除了古色古香的唐宋大曲外,更有器樂凌厲的打戲、駭人的特技及村俗表演,大弦戲從廟堂之調逐漸淪為俗曲小令。
市場萎縮 傳承艱難
雖然早在2006年大弦戲已經申報為國家級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但萎縮的演出市場讓大弦戲劇團的今天仍步履維艱。現在劇團各行當青黃不接、人才斷層,能全面掌握唐宋大曲和大弦戲曲牌音樂的僅剩戴建平一人,大多劇目、曲牌、特技失傳,加上古典曲牌複雜難學,大弦戲已經處於消亡的邊緣。
近年來,由於戲劇團收入低,先後有幾十名演員改行。「不少父女、父子、夫妻同在這個劇團,最終迫於生活壓力,不少逐漸改行。」他說,經費匱乏導致人才流失,因為耐不住清貧,不少人選擇了出走,而堅持留在劇團的演員態度也是「等等看再說」。
戴建平的兒子和兒媳雖跟父親學藝多年,如今也已經調離戲劇團到濮陽縣文化館工作,只有團裡需要時才回去排練。戴建平拿出了一支頗具歷史感的錫笛告訴記者,「這是大弦戲的傳承人一代一代傳下來的,現在在我手裡,我不能讓大弦戲到我這裡就變成絕唱了。」據了解,1991年,濮陽縣大弦戲劇團曾在安陽文藝學校定向培養了27人,到2010年只剩下了6人。
記者在濮陽縣文化旅遊局見到了負責大弦戲的副局長孟青霞。她表示,大弦戲的搶救工作正在努力堅持著,「這個劇團,在豫北廣大農村仍具有較大影響,雖然每場演出收入很低,但它歷史悠久,高雅有大曲,噱頭有武術絕技。已活了上千年的一個戲曲,我們不該坐視它的消亡。」據悉,現在大弦戲劇團已經開始招收學徒,組建專業的藝術學校招收演員,希望能夠延續千年古曲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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