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殘 月
小時候,我無法想像成年人是怎樣變成的,他們總是那麼快速、專業,郵差能準時派發電費單、老師的字體永遠是秀麗的、巴士司機總能恰如其分控制車門的開合;而我不過是一個只愛看小丸子和老夫子的黃毛丫頭,馬馬虎虎完成功課就與鄰家的孩子玩水槍、扮魯賓遜在海邊用樹枝生火、咬著吸管在洗手盆學潛水……
可是,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我意識到,成年人也不過是人;他們體內比我們多的,或許只是無垠的鹽花─「我食鹽多過你食飯啦!」;但同時他們比我們更軟弱、缺失更多─耳朵封塵耳垢硬化如龜裂的荒地,月老在眼球上撒下紅線鐵網,鼻膜黏上了玻璃粉嗅覺失靈,嘴唇拉耷如東南西北的摺紙遊戲。
為了豬與狼他們互放暗箭,為了象徵式的執法他們漠視了辛勤的商販,為了裝作道貌岸然他們不斷用通透的鹽粒掩飾自己,結果讓自己脫了水,乾皺得像靜脈盡現的枯葉;原來他們也不過如此,只不過在孩子面前,他們總不會承認自己的懦弱。其實我不該知道那麼多,上更多的通識課學更多的專有名詞和概念,也是徒然的;我們只會知道世界從來都是扭曲的,他們是這樣的糾結而蒼白,而我們卻都無力改變些甚麼。
所以有時候我會覺得他們是可憐的。走在街頭每個人都是低頭而快速地走過,逃避路上行人的目光宛如專業的庖丁,或該說,他們的目光潛藏著極具殺傷力的傳染病菌,人人避之則吉;然而,諷刺的是,當我察覺到這些的時侯,大抵我已是人海中茫然的一分子;昔日的我,已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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