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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書所錄各家對李碧華的論述，別具洞見。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在大學授寫作課，常有學子問：該看何書，可補筆底的「單薄」？我每推介金庸和李碧華。金庸的白話文，在香港作家中，能有他寫得那麼通順和有韻味的，實沒多少個。至於李碧華，她遣詞造句，短而靈活；更不避陳詞，但插入文本中，卻鏗鏘有力；而且，間中還冒出幾句粵方言，令作品更為生動。除語言外，兩人的作品並非「單薄」，所蘊含的深意都值得我們去探討。
金庸的武俠小說已「經典化」，李碧華雖名滿香江，但難獲所謂「正統」批評家的青睞。多年前，看了陳國球編的《文學香港與李碧華》，眾家紛說，那才令我耳目一新，藤井省三等人的論述，終還李碧華一個公道。
書中收錄了陳岸峰《李碧華小說中的情欲與政治》，別有洞見。這是我認識陳岸峰之始。後來看了《李碧華小說中的文本與歷史》，深感他對李碧華作品研讀之深；他這篇文章，還奪得兩岸三地文學研討會論文的冠軍，不僅運用了新批評文本細讀的方法，還結合了文本互涉理論，條分縷析。最重要的，還駁斥內地一些撰寫香港文學史者的「大中原心態」；至於將李碧華《霸王別姬》搬上大銀幕的導演陳凱歌，陳岸峰更毫不客氣批評一番。陳凱歌說李碧華的「語言也有問題」，究竟是什麼「問題」？原來是「看得出是非本地人寫本地人」，這句話突顯出陳凱歌的無知。陳岸峰說：
「試問文學史上有多少作品是本地人寫本地人的？如果堅持本地人寫本地人的話，那就問陳凱歌為什麼會看上『非本地人』李碧華的作品，而他所謂『本地人』又為什麼寫不出這樣的作品了？」
陳凱歌這種「大中原」優越感和排他性，正和一些內地學者一樣，將香港文學「邊緣化」了。
月前，陳岸峰亮出《神話的叩問：現當代中國小說研究》的原稿，囑我作序。稿中作品，在此之前，我已文本細讀一次，盛情難卻，作序之前，又重看一次，感受益深。
書中便收錄了李碧華作品論述三篇，正合我推薦學子閱讀李碧華之意。在看他論王安憶的《香港情與愛》時，我便想，王安憶非香港人，怎寫起「本地」來了？這正好反駁了陳凱歌的妄言。此外，還論評了魯迅、老舍、張愛玲等人的作品，都是獨具隻眼之作。
書中有段說及大陸文壇的話：「一九四九年至一九七八年的大陸文壇，千里冰封，幸好此時台灣群星驟現，彌補了『高大全』式之空洞蒼白，這非此書重心，在此不贅。」雖然「不贅」，但讀來當知作者對此現象的「心痛」。
《神話的叩問：現當代中國小說研究》狠批了一些內地學者對香港文學的歧見，是謂之「嚴」；對現當代中國文壇細論不阿，是謂之「正」；陳岸峰運用了不少西方文論，但寫來渾無生吞活剝、亂堆術語之弊，而是化而用之，是謂之「爽」。嚴、正、爽，讀之怎能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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