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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浩然
香港的書法教育，是本港著名書法家容浩然先生一直關心的大問題。他不但平時對自己的作品精益求精，力圖做到沒有最好、只有更好，也力求在書法公益化事業的發展中，發揮自己的一份心力與貢獻。本報不久前採訪了容浩然先生，不但賞析他的作品，同時也從他的作品中讀出一份真誠的中國心。文、圖：香港文匯報記者 徐全
美是一種統一
一部好的書法作品，如果僅僅是字「好看」，那絕不是上乘之作。書聖王羲之的《蘭亭集序》之所以能流傳千古，成為「第一行書」，絕不只因其字形之美，更是因為其內容之美，甚至是王羲之的人格之美。也就是說，一部好的書法作品是字形之美與內容之美的統一。岳武穆之《滿江紅》表現了容浩然作品中大無畏的英雄氣概，洋溢著愛國主義的激情，氣壯山河，名傳千古。「怒」字引領全篇，以此觀照字形，便覺字字「發怒」，力透紙背的筆畫當中蘊含的是對金軍的憤慨，以及對自己決意北伐、直搗黃龍之志的直接表達。觀此書法作品，我們不可能只品味字形之美，因為作品內容所傳達的強烈的思想內涵深深地震撼著我們。這幅作品是成功的，我們不能否認字形之美對這幅作品的貢獻，但讓我們印象最深的，恐怕是內容所蘊含的思想感情。當然，字形和內容如此的渾然天成，我們不得不感謝這幅作品的作者創造者容浩然先生，他深入骨髓的思想內涵和高尚人格成就了這幅作品。
另外，這幅作品字的間架結構以及字與字之間的結構都富於韻律感，這幅作品給我們的不僅僅是視覺上的衝擊，還給予了欣賞者聽覺上的享受，彷彿是一曲雄壯的交響樂在耳邊迴蕩，繞樑不絕。再看魯迅的千古名句：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魯迅，一身傲骨，渾身是刺，桀驁不馴，他的雜文很多時候是一種嬉笑怒罵，他給人的印象是難以接近的。這幅條幅，小篆筆劃的圓潤，作者筆法的濃淡相間，每個字看似隨意為之，雜亂無章，其實卻井然有序、謹守方圓；看似無棱無角，但卻似渾身是刺，面對這幅條幅，儼然面前站著活樹人。同樣的字體，如果寫的是柳永的《雨霖鈴》，給人的感受絕非如此，怕是每個字都似「寒蟬淒切」，看後不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了。
天真與清新
看到「天真」，我們往往會想到爛漫無邪的頑童，剛剛學會蹣跚走路，偶爾溜進爸爸的書房，摸到了毛筆，便「信手塗鴉」，毫無章法，但卻可愛至極，因為他的每一筆都是無意識的，也是最為純真的，不摻雜任何念想的。我們看這兩個字，會猜想作者是個不錯的兒童心理學家，他最會揣摩兒童心思，提筆在手，刷刷點點，一氣呵成，真是「天真」。筆法的濃淡，線條的粗細，字形的結構，完全看不出是出自成人之手，令人拍案叫絕。試想，如果「天真」二字透著「顏筋柳骨」，就像七旬老人，紮起總角，說話間嗲聲嗲氣，令人作嘔。再看「清心」，「清心」後跟著「寡欲」，儒釋道三家均以此作為修心之路。「清心」二字看起來極其自然，毫無造作之感，隸書的筆法，卻沒有隸書的工整嚴謹，頗似已然實現了心靈的自由解放。不像高居廟堂的達官貴人，也不像財大氣粗的地方豪紳，卻像極了歸隱山林的閑雲野鶴，俯仰之間盡皆自然之態。「天籟」一幅給人的感覺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頗有莊周之風範。筆畫猶似脫韁的野馬，縱橫恣肆，可謂字與天和，頗具自然之美！
「鶴鳴九皋」典出《詩經．小雅．鶴鳴》：「鶴鳴於九皋，聲聞於野。」喻賢士身隱名著。這四個字在字體上，乃至筆劃上都無甚特別之處，以行書行字，間以濃淡。乍一看十分平淡，可是眼光卻遲遲不忍離去，又不知何故。感覺著平淡的四字透著一種魔力，抑或說有一種極強的吸引力牽引著欣賞者，使之寸步難移。何故？細推敲，則是因為內容所致，賢士本身具有的人格魅力！同樣的字體寫著「米飯饅頭」，則興趣索然，大跌眼鏡！「言而有信」語出《論語．學而》，是儒家重要信條之一。以行書行字，筆畫張揚，似乎無法與儒家門徒謹守方圓聯繫起來。看到這四個字，我們會想到如果以「顏筋柳骨」行字，那就再合適不過了。但是，即使是這樣的行書，看不出強烈的秩序感，我們照樣能感覺得到它似乎在跟我們講述「曾子殺豬」的故事，告訴我們，生活於世當以信立！
書畫不分家，也可以說字畫不分家，字體本身就是畫面，不同的是，字本身符號性很強，所以字體十分地豐富。書法作品所傳達的思想感情必須與書寫的內容緊密聯繫。
書法教育當常態化
容浩然認為，香港的書法教育已經進入了一個關鍵的時刻，如何進行下一步的書法教育，是擺在政府、社會、家庭以及學生面前的一個重要課題。
以政府而言，容浩然認為，香港的書法學習熱情仍舊有待提高，這與政府的推動有著很大的關聯。因為過去殖民地歷史的原因，大家往往鍾情於與西方文化有關的科目進行學習，例如鋼琴、小提琴、油畫等等。這樣的做法，無形中將中國傳統的書畫藝術邊緣化，從而造成了國粹藝術被看輕的現實。容浩然認為，政府應當以身作則，帶頭進行有關書畫方面的宣傳與推介力度。例如，海峽兩岸，台灣的領導人馬英九或是祖國的領袖，都會以毛筆字來批閱公文。不久前，溫家寶總理頒授予新任特首梁振英先生的任命狀，就是用毛筆字簽名的，足見國家領導人深厚的國學淵源。如果香港的特首或政府公務人員，也能夠以毛筆字來進行公務文章的書寫，相信一定會大大有利於書法的推廣與學習。
從社會層面看，學校應當加強對書法等傳統中國文化的學習力度，根本上是要將這些文化藝術與學生的成績、學分掛鈎，這樣，才能夠以適度壓力的方式促進書法事業的繁榮與發展。目前，本港學習書法的，大多是中老年人，他們的學習熱情與動力是建立在興趣的基礎上的，如果能夠將書法列為中學或是大學的必修課程，並且作為學生素質考核與成績評定的一種模式與途徑，相信大家會更加重視書法，也能夠在書法的學習中加深對中國文化的熱愛與情感。
如果書法成為一門課程，那麼，這樣的課程應當怎樣設置呢？容浩然認為，應當在國民教育的大框架下來開展中國傳統文化與藝術的教育。他認為，國民教育不僅僅是一種抽象的國家認同教育，如何將國家認同、民族認同與文化認同具體化，需要極為具象的藝術構造來進行模型樹立。因此，需要將書法教育作為國民教育的一部分，用以開展全方位的文化情感培養，唯有如此，學生們才能夠在書法的學習中領會到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並借助這樣的途徑，增強自身的民族認同感與自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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