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羊璧
我不清楚鳳陽在甚麼地方，但是知道離我的家鄉不遠。小時候在家鄉，常聽說「鳳陽來了」，就知道那邊有鳳陽花鼓的表演。
鳳陽花鼓的歌詞似乎很流行，我是小時候就熟悉的。「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本是好地方。自從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朱皇帝是朱元璋，他做皇帝的頭十年八年，鳳陽是常常饑饉的。明初諸帝時，都有饑饉，諸帝本紀有記載。
明太祖還沒有開展事業時，自己家裡就窮得很。十七歲時，「父母兄相繼歿，貧不克葬。里人劉繼祖與之地，乃克葬，即鳳陽陵也」。這時朱元璋窮得「孤無所依，乃入皇覺寺為僧。」中國歷代皇帝的出身，似乎沒有誰比朱元璋更苦的了。
朱元璋做皇帝，與卜占有關。
二十五歲那年，兵荒馬亂，朱元璋打算避亂，但不知去哪裡好，就「卜於神」。中國的神很多，不知道朱元璋卜的是甚麼神，反正是受人焚香膜拜的就是了。這位神倒有意思，給朱元璋來一個「去留皆不吉」的回答，去哪兒都不會好。這怎麼辦呢？朱元璋便再卜。但既然去和留都不吉，已卜過了，還卜甚麼呢？朱元璋忽然來了一個驚人的大志，說，那麼，是不是大幹一場好呢？（「得毋當舉大事乎？」）這一次卜，居然「卜之吉」了。朱元璋此生的大轉變，就從這一卜開始了，開始舉大事了。
這個開始來得似乎太特殊。一般問占不會是問這樣大的事情，這樣的大事不是說幹就能幹起來的。朱元璋提這個事情（舉大事）來占卜，正因為心深處早就藏著這個問題，可能已琢磨久久了。「舉大事」這樣的事情，是必須有大志，有能力，經過磨煉的人，才能想做的。朱元璋心中早就擺著這樣一個大問題，說明他是一個才幹不凡的人。同時，也與他處在甚麼大環境中有關。
那是一個大變革的年代。
在朱元璋十分困苦的時候，天下已經大亂了，「元政不綱，盜賊四起」，四方的盜賊「擁兵據地，寇掠甚眾。天下大亂」。（明史：太祖本紀）。這也是有才能有幹略的人崛起的時機。也因此，本來有大志有能力的朱元璋，就在這時候開始圖大業了。這是時勢造英雄，也是英雄造時勢。
當天下到處起兵割據的時候，朱元璋也在家鄉募得了七百人。這很不容易了，他家鄉再大，也只能算一個小地方，居然募到了七百人來參與英雄造時勢。朱元璋並不把這難得的本錢用來作自己的勢力，拿去「擁兵據地」，他把這七百人帶到已有一定勢力的郭子興那裡，郭子興很高興。但是，郭子興也不是一個很有出眾能力的人才，朱元璋覺得「無足與共事」，此後，他與另一些有志略的人徐達、湯和等一起開展事業。郭子興安排朱元璋領一支隊伍（「總其軍」），這時朱元璋做了一件很有策略的事情，他在與諸將領開會商議大事時，故意遲到，不聲不響。等到決定行動的時候，他「剖決如流，眾瞠目不能發一語」，顯示了他高人一籌的本領。他成為領袖人物了。
鳳陽「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這很不幸，但朱元璋雖為皇帝，也不能叫天災不來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