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 孫詠珊
西方有句諺語：「有一百個讀者就有一百個哈姆雷特。」意思是，即算是同一部作品，你我他閱讀後都總會有與他人不一樣的解讀與領悟，故若一本書能締造一百位讀者，就有機會創造不少於一百個獨特自主的角色。現任中國文化書院院長王守常教授介紹《孫子兵法》這部傳世已久的兵書時也引用了這諺語。閱讀就是有這種「跨代承傳」的微妙魅力，一部好的著作，不論到了哪個時空，總能為讀者帶來啟迪。但當然，做任何事都要選對方法，不同種類的書本要以不同的態度及方法閱讀。若是閱讀中國古典，必須對傳統中國文化的核心價值有一定的了解，不然，不但不能為自己帶來閱讀的樂趣，更會錯失認識中國古人文化與智慧的黃金機會。
《孫子兵法》即「三十六計」？
王教授在講座中提到他近年的座談會或演講以「再讀孫子兵法」命題，是因為某些媒體不止一次把「三十六計」和《孫子兵法》混為一談。若細心閱讀，實能找到它們本質上的區別。「三十六計」裡面所記的計謀都是市井小計，即中國文化常講的「術」，是「器」的一種。當中更有大部分是鼓吹人們走歪路，比如說甚麼「借刀殺人」、「趁火打劫」、「渾水摸魚」、「順手牽羊」等，都欠缺中國傳統文化裡最為推崇的「道」，即道德。
反觀《孫子兵法》，作為中國兵學的經典，它談的不單是戰術或謀略，乃是孫子對戰爭本質的深刻反思，當中凝集了中國兵學思想的精粹，即強調道德關懷以人為本精神。若後人能將所學的「道」融會貫通並舉一反三，於做人處事，定必獲益不淺。這智慧可套用於不同類別的事情，大至國家大事、家庭和諧，小至男女相處都可以，至少能學懂何謂進退得宜。
該如何閱讀《孫子兵法》？
要透徹理解《孫子兵法》的內容不難，明白兩個重大概念以及它們的差別即可。一個是「道」的概念；另一個則是「器」的概念。這兩個概念出現在《易經》當中：「形而上者謂之道，形之下者謂之器」，「有形的上面」指的是「道」，即道德規範；「有形的下面」指的是「器」，即具體的東西，也可以用「術」來直陳。簡言之，「道」與「器」、「術」的關係是「道在器中，器不離道」。所以，在中國文化中一直認為「道」是「本」，「術」是「末」；「道」是「體」，「術」是「用」。「術」不離「道」，世上不存在一個純粹、獨立的「術」，這是中國哲學的根本思考方式。若套用於現今商業社會管理制度的角度去看的話，企業文化的價值觀就是「道」，企業的經營模式與行為風格就是「器」與「術」。今天的企業界都借鑑學習《孫子兵法》，可惜大部分的企業家只著重內裡所列的「謀略」，全然不解甚至丟棄孫子在兵法中，強調中國傳統文化中對道德的推崇和對生命的尊重與關懷，故很少有較長遠的成功。
王教授說很多人把《孫子兵法》讀錯了，最常的錯處是他們把商場當成戰場的概念。戰爭是講道的，沒有道，只講謀略，那就錯了。商場固然有競爭，但是競爭要守一定規則。許多企業也有制度、有規則，但為甚麼還不斷地出現製假呢？最可能的原因是他們突破了一定的道德底線。所以，制度的建設和道德的建設，在中國古代的思想文獻裡都曾有記載，可是，現在很多傳統都丟掉了。我們都傾向學習西方思想，大多是競爭概念，都是你死我活、二元對立的概念。很多大企業，瞬間垮掉，都是因為沒有德，沒基本的人道原則，沒生意沒老闆們認為足夠的業績盈利就裁員，這樣，誰願意真心為公司效力？
戰爭五面體
《孫子兵法》開篇第一句就點明戰爭是怎麼一回事：「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意思是戰爭是國家最重大的事，要三思而後行，因這關係到軍民的生死，國家的存亡，故不能不慎重周密地觀察、分析並考慮。
故此，如非要開戰，孫子提出該從五個方面去考察：「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這裡的「道」，是指「令民同意」，即君主要關心民眾、並符合老百姓的意願，以達到目標一致，只有如此，軍民與老百姓才有同生共死之決心與士氣。「天」指氣候如畫夜、寒暑與四季。「地」指地形，如地勢高低、路程遠近、地勢險要和戰場的廣闊狹窄。「將」指軍事指揮者要足智多謀、賞罰有信、關愛部下、勇敢果斷和軍紀嚴明。最後，「法」指組織結構、人員編制和管理制度物資調配。
說到底，孫子是不願意執政者以戰爭作為解決問題的方法。在孫子看來，最佳的軍事行動是用謀略挫敗敵方的戰爭行為，其次是建立同盟，以外交手段戰勝敵人，再次一步是用武力擊敗敵軍，攻城掠地乃是下下策，是最迫不得已之做法。人們口中常念的百戰百勝，孫子認為都不高明。他倡導「智勝」，因為他親眼目睹戰爭的殘酷性與毀滅性，因而提出了「慎戰」的思想，因為「死者不可以復生，亡國不可以復存」。從中可看出《孫子兵法》一書裡所蘊含對人生命的關心與尊重。
總結
人生在世，總有身不由己或非得用計的時候，但身為萬物之靈，實在不應眛著良心做人做事。先人早就訓誨我們「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不然，我們與四腳著地、茹毛飲血的走獸又有何區別呢？這是「我」讀孫子兵法後的體會。（本文由城大中國文化中心提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