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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慶
請客特別是婚宴請客是一項龐大的人際交往工程，不可能面面俱到，由於受經濟條件和酒店桌位限制，有些多年沒有聯繫的友人以及以前蹲過的一些單位裡交往不深的同事，我就沒有請。心想，這些人家中有喜事時也沒請過我，再說又早就沒聯繫，就是請他也不一定前來，乾脆就不去熱臉靠冷屁股了。然而，我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那天，我和妻子正站在大酒店的門前迎接來賓，無巧不巧遇到當年一起插隊的一個知青，我看到他是一臉驚訝，心想40年不見，怎麼會在這裡碰到？他看到我是一臉驚喜，趕緊跑過來拉著我的手問長問短，可當得知我兒子今天結婚時，臉色隨即晴轉多雲到陰，撂下一句話：「你變了，太勢利。我倆在知青組的患難與共你都忘得一乾二淨了。是的，我現在混得不好，你請我覺得沒面子，是不是？」我連忙賠笑道歉：「請客人員中早就想到你了，因沒法聯繫你，這才……」妻子也趕緊上前拉他說和。可他就是不肯入席，頭也不回地走了。40多年的知青情竟因我的疏忽而隨風飄去。這位老兄，與我在一個知青組跌爬滾打了三年，彼此相處很好，後來我遷往父母下放的農場，從此便與他失去了聯繫。誰知他和我還在同一個城市，真是物化弄人啊。
還有幾個我原單位的同事，本來偶爾在路上遇到時還熱情地打招呼，可自從我沒請他們後，再遇到我便冷落了許多，有的視而不見，有的雖仍打招呼，但語氣沒有以前那麼隨和，表情也沒有以前那麼欣喜。這都是請客惹的禍。我大大小小共蹲過6個單位，不可能把以前的單位同事全請。只能請關係密切，我調動時又為我餞行的同事。
也有讓人感動的。一個外地的老友，因我請客這天有公務不能前來，本來電話已告訴我。可這位老友仍在前一天驅車千里前來我家送人情，表現出極大的誠意。自然我是堅決不受他的人情的。還有一個大學的本地同學，骨折後還未痊癒，卻拄著雙拐出席我兒子的婚禮，滿場的來賓紛紛行注目禮，感歎同學情深。更有一位不請自到的老奶奶，邁著顫顫的碎步，手裡拿著紅包找到酒店，說是我兒子小時候看過的，想不到結婚了，她要前來祝賀看看我兒子。這位老奶奶是我住老房子時的鄰居，快20年不見了，原也想請她，但考慮她年逾八旬了，多有不便，便改為事後送喜糖，想不到她找上門來了。真讓人感慨不已，請之卻有人不來，不請的人卻自到。自然，紅包先收下來事後再退，不然老奶奶不會入席。
請客雖煩，但能請到這麼多的客也算欣慰，不能來的畢竟是極少數，可以說，沒有哪一家辦婚禮請的客都來齊了的。煩心的還有請客後的退人情。
現在請客不比改革開放前，那時由於物質條件不充裕，加之多子女，婚禮這種大型宴席，沒有人情貼補是難以承辦的。現在不同了，獨生子女，父母請個幾十桌憑積蓄還基本可以承受。只是檔次只能大眾化水平。現在的人嘴都吃膩了，誰在乎吃喝？能來參加你的婚禮是對你的捧場，主家豈有再受人情之理？因而我們這裡的人家婚禮請客一般都不收人情。
婚禮結束後的第二天，我和妻子便張羅退人情事宜。這些人情主要是親友的，他們曉得送給我們當場就拒收，因而在新人敬酒時硬塞給新人，稱之見面禮。對於見面禮，我們也有個原則，就是父母姐妹的可收，其他的親戚和朋友等來賓堅決不收。有些見面禮封套上工整地寫了名字，這好退。有些見面禮封套上沒有寫名字，這就需要認真鑒別排查。還有些見面禮封套上雖寫了名字，但字跡難以辨認，更增加了退紅包的難度。有一個紅包，封套上寫的兩個人名字是用鋼筆寫的行草體，由於墨水不暢，有些字體不連貫，我們用放大鏡辨認也認不出來，讓小兩口兒回憶誰送的又記不起來，打電話給可能送見面禮的親友，又都說不清楚這回事。這個退不掉的紅包讓我們寢食不安，足足折騰了好幾天。突然想到何不去請教書法行家，於是攜紅包封套請教當地一位專工行草的書法大師，他仔細辨認也只認出了其中一個人姓名中的兩個字。我們憑著這認出的兩個字在請客人員名單中仔細排查，初步鎖定了對象。再詢問父母兒子兒媳他們所請人員中配偶的姓名，終於真相大白。原來是一老師夫婦送的見面禮。我們這才鬆了一口氣。
為了給兒子婚禮請客，前前後後我們足足忙了三個月，絞盡了腦汁，累壞了身子，以至婚禮過去多日仍緩不過神來。睡夢中常常驚醒，喃喃自語某某人要不要請？某某人能不能來？某某人的座次如何安排？……
我常常想，我們那時結婚沒有結婚信物，沒有拍婚紗照，更沒有擺酒席請客……我和老伴不也心相印手相牽地已走過了人生的半個多世紀。結婚是兩個相愛的人之間的事，領個結婚證就可以了，何必要興師動眾請客呢？然而，想歸這樣想，卻仍不辭勞苦耗費錢財為兒子婚禮請客。畢竟時代不同了，大家都有這個能力將孩子的婚事辦得風光些，費些精力和財力請親朋好友一同見證婚禮既值得更無可厚非。只是有多大的能力辦多大的事，千萬不能臉打腫充胖子。特別是請客，更是要做到準確定位，該請的請，可請可不請的盡量不要請，不該請的堅決不要請。不能圖人氣旺，隨便請人擺譜，也不能忙中漏掉可請之人。盡量讓請客這個傳統習俗少些煩惱，多些喜悅和欣慰。你說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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