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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茴香牽動著一段歷史。網上圖片
馮 磊
宋徽宗被擄，史稱「北狩」。這裡的北狩，本質當然是做俘虜。但人家當過皇帝，所以大家就客氣一些，意思是「皇帝不在家，到北方打獵去了」。
與北狩相對應的，清末八國聯軍進中國，慈禧太后和光緒帝向西沒命逃竄，時人稱為「庚子西狩」，意思是太后和皇帝到西邊打獵去了。至於當時的北京城裡誰在打獵，史官沒有說。
徽宗北狩，好久沒有得到中原的音訊。有一天，這個前領導親自下廚做飯，讓人去尋茴香。茴香是調味品，而北人的飲食歷來以牛羊肉為主。想來，徽宗尋茴香是為了煮肉。身邊的人很快找來一包茴香，打開紙包的時候，宋徽宗發現包裝紙竟然是南宋朝廷的一張敕書。敕書的內容是，高宗趙構已經在南方即位。南方，已經安定了。
徽宗因此大喜。蔡絛在《鐵圍山叢談》中寫道，這位北宋的前領導感嘆道：「茴香者，回鄉也。豈非天乎？」接著，有趣的一幕出現了，「從行者咸拜舞稱慶」。
拜舞稱慶，實際上是件很嚴肅的事情。漢代趙曄在《吳越春秋》中曾經寫道：「君臣拜舞天顏舒」，由此可見，至少在漢代以前，拜舞是皇家客廳裡經常出現的場景。
現在，徽宗「北狩」，身邊跟隨的人也沒有從前那麼多了。但是，隨從們還是沿襲老把戲，磕頭且舞蹈。他們的心裡突然有了巨大的希望。這個希望，就像溺水的人突然發現一根稻草那樣。
傳說趙佶的荒唐，與李煜有關。有人說，徽宗的父親神宗曾看到過一幅李煜的畫像，對李煜的風采大為心儀。不久，他就得了趙佶這麼個兒子。趙佶這個人，具備文藝青年的放浪風格。和李煜一樣，他們都是亡國之君，而且都是大藝術家。當然，不一樣的是，趙家用牽機藥毒死了李煜。至於徽宗，雖然寒苦，但金人還算厚道。他死得比李煜好看多了。
宋徽宗最終沒能回鄉。他手裡用敕書包裹著的那包茴香，也沒有爆發出某種神奇的力量。本來嘛，人處於絕境之中，往往會產生這樣那樣的幻想，並最終進入癔症的狀態。徽宗晚年，不知有沒有類似的症狀。
徽宗至死不能還鄉，原因據說很多。其中，他自己的兒子就是一個阻礙。被俘虜到燕京之後，徽宗曾讓人帶著一件背心潛回南方去見趙構。在給高宗的背心上，徽宗寫道：「便可即真，來救父母」。被囚者捶胸頓足，高宗卻動力不足。實力不夠是一個原因，「二聖」回來如何安頓則是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若徽宗與欽宗南歸，就真的成了一個巨大的政治難題。這一點，明朝英宗兄弟間的傾軋就是一個例子。
總而言之，徽宗最終客死番邦。他死的時候，很淒涼。當然，他的死，讓人感覺五味雜陳。一方面，作為絕頂的書畫家，讓人感嘆；另一方面，作為一個任性放縱的帝王，死不足惜。
徽宗用玩藝術的方式經營他的帝國。最荒唐的例子是，此人下令徵集十萬花崗石到開封去，目的是為了滿足個人的審美嗜好。其中，有一塊石頭竟花費了一萬戶中等人家的資產。民怨四起，不久，以晁蓋等人為首的革命者就在棗樹林裡舉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
趙皇帝愛藝術勝過愛天下，北宋王朝，很快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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