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緩 緒
2
在一間一共只擺著四張寫字台的辦公室裡,那張屬於豐容的桌子及一把高背座椅空著。椅背上搭著的外衣及擺放在桌邊的那隻荸薺色的軟皮包,無處不讓人覺得使用這些物件的是一位簡樸而有身份的女子。
上課鈴還沒打之前,擺在她桌上的電話鈴「嗚嗚嗚」地響了幾聲。電話機座邊隨即出現了一隻年輕男性的手。
「日安。」只聽這位鄰座的男教員拿起話筒後一本正經地接應道。「是啊,是這裡。只是此刻她正不在。時間差不多了,我想這會兒可能是去教室了。呃,沒有。的確,她沒有手機。這是真的。據說她向來就討厭手機。需要留言,或有甚麼事能代勞嗎?」
「甚麼?請您把話說得慢一點……」
鄰座那位男教員突然改變了之前那種略顯輕鬆的語氣,突然驚訝地問道。一面已很快為自己找來了一張紙,而後才接著說道﹕「就是這些了嗎?哦,一定。不客氣,我這就找人把字條替您送去。」
3
列印室裡挨著牆壁擺著的一架列印機正一張接著一張,很有規律地出著講義。
豐容依著一扇窗戶站在一台電腦前,一邊看著那架列印機,一邊動手開始用釘書機一份份地裝訂一些剛由另一部影印機拷貝出來的講義。聽見長廊上偶然出現的一陣腳步聲,便本能地轉過身來,望向那道一直半敞著的門。
「哎,天啊,豐教,總算是讓我估出了您有可能會在這裡,我剛去教室看過了,沒想誰都說不準一時間能在哪裡找到你。」
只見有位秘書打扮的中年婦女站在門口急匆匆地說。
「有甚麼事嗎?」
「豐教,史提夫讓我找您,說是他剛接到了從海外打來找您的電話。」
「電話?」
「是的,是打到教員室的。說是已錄了音,並已在您的辦公桌上留了字條。讓我一定要盡快把這消息通知您。」
「謝謝,辛苦您了。我知道了。」
「這就好了。」婦人走了,轉身時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前額,帶著一種像是已很出色地完成了一件重要任務似的神情。
豐容有些納悶,不知有誰會在這時,而且會往這裡給她打電話。不過,當她見影印機已停,匆匆地整理好那一疊厚厚的講義後,還是拿起它們,照樣朝著自己正要去的課室方向走去。
4
課室外的走道上整潔而安靜,每到上課時,便很難再遇見一個人影。
課室裡,從關著的門上的那塊方形的玻璃望進去,能看見並隱約聽見豐容正面對著二十幾個在座的學生認真講述著:
「……我的一切努力,是希望自己,當然同時也更希望諸位能不入世上任何一種已成的,不論目前它被標榜得多麼堂皇、華貴的模式。不要以能進入那種虛無的模式為目的。更不應視那些無甚價值,那些與真才實學並無任何關係的虛殼為自己終身的奮鬥目標。比如說像步入院士的行列,獲取榮譽博士的頭銜等。因為真和善這兩種美的本質和原動力,不論是哪一種類的真和善都是天然的,自發的,無法歸類及不具模式的。下面請先看看我為你們準備的這份資料,每人一份。五分鐘後我們再一起總結,看看這樣的哲學理念在我們這裡究竟能起甚麼樣的效應。」
5
辦公室裡空無一人。
進了辦公室,走到自己的位子前,找出了那張明顯地壓放在桌子表面的留言條,還沒來得及去聽電話錄音,之前,那種一直處於正常工作時的情緒竟突然不知去了哪裡。剛放下字條,便見這位教員面部的神情已完全變了。
6
女性洗手間裡,洗手台前的鏡片上清晰地映現出三五名正對著鏡子用手不停整理著自己頭髮的女學生的臉。
「豐先生好像突然請了假。」只聽其中的一人說。
「甚麼請假,聽說根本就是辭職了。」這句帶著一種校正式語氣的話來自另一名女生。
「甚麼?!不會吧。她的課對我來說真的是太重要了。」一聽這話,鏡子前另一位像是完全不知情的女生似乎顯得很吃驚。
「可不是嘛,老實說,每一周最精彩的就要算是她的這堂哲學課了。同時,可以說她也是我最喜歡的一位老師。儘管她不是美國人。」
「聽說是因為家裡有急事。」第二次發言的女生像是把握了點內部消息似地補充道。
「真的?哦,我會想念她。容教還沒走吧?這會兒不知她會在哪裡呢?等一會兒我會跑去告訴她,要讓她知道從現在這一刻起,我們便已開始在巴望著能再在課堂上見到她,聽她的課了。真是太突然了,但願她家裡不會真有事吧。」 (本故事由電影劇本《紅房子》編寫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