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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日曆牌 網上圖片
翁秀美
體檢。
排隊，醫生是位老者，正在認真檢查。東張西望中，被牆上的日曆吸引，大大的9月10日端坐正中，頂端殘留未撕去的一小截，兩百多天的厚實疊加，好似層層梯田，證明已逝的歲月真實存在過，餘下的紙張少了厚度，卻又存著許多希望，突然覺得這位老醫生的日子很經得過，一天一張的那麼有滋有味。
曾經，時間跟隨日曆，日曆跟隨繪有鬈髮美人的月份牌高高掛在家中牆上，那麼厚的一沓，參差不齊的撕口氣勢奪人，那是日子走過的腳印。未來一年的時光啊，阿拉伯數字粗黑醒目，老遠就看得清，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會提前準備，時間在日曆裡有自己的位置，春夏秋冬絲毫不亂，節氣、節日按序排班，陽曆陰曆，奇妙而有趣。老一輩人，看日子喜以陰曆（農曆）為準，婚喪嫁娶，宴客出門，打牆動土，都要翻翻日曆，選個好日子。
每天晚上，媽給煤爐換炭，手錶上發條，再就是看日曆，盤算著豆子該收了，趁好天氣打一打；瞅瞅牆角的煤所剩無幾，要去煤廠買煤了，然後將最上面一張輕輕撕下，揉成一團，一天結束了，用整個的黑夜與睡眠迎接第二天的陽光，每一天的分量都是很壓秤的那種敦實。而孩子們呢，總覺得日曆撕得特別慢，一天一張，這得多久才過節呀，才過年呀，多久才聞到肉香多久才吃到粑粑多久才扯新衣呀，掰著指頭盼呀，想呀，將瘦長寡淡的日子摩挲得飽滿豐潤。現在想來，那才是真正的慢生活。
牆上日曆天天都是新的，那是豐富多彩的日子，寧靜甜美的生活。薄薄的一頁，明媚的一天，晚上輕輕地撕掉，揉成一團，團在手裡，看著日子，想著心事，白天的失落鬱悶，幸福快樂，與揉成一團的紙片緊緊相依。
後來日曆做成了掛曆，365天縮到12個月，一個月一張，掛曆紙很漂亮，捨不得撕，就翻過去。再後來，一年都印在了一張卡片上，時間，彷彿越來越薄，薄得像一塊巴掌大的餅，經不住幾口，就過去了。再後來，日曆從牆上走到桌上，成為精緻小巧的枱曆，配上畫與短文，美食美景，養眼養心，月份數字則瑟瑟縮在一角，字小得不行，哪有當年月份牌上日曆的分量與派頭？
眼下，幾乎人手一部手機，時間自動顯示，還有萬年曆可供查詢。高科技，方便了方方面面，信息化，網絡四通八達，鼠標一點，天下事，盡知矣。我們被這些牽動著手腳，在雲端飄浮，沒有目標，晨昏顛倒，忘記了時間。到節日，手機有好聽的音樂提醒，才知道，哦，中秋節了，哦，重陽節了，不經意地發現自己正在老去，攆不走的細紋，拔不淨的白髮，可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沒做，時間太快了，真不經用……
其實，是我們的心跳快了，腳步快了，生活節奏快了，我們很忙很忙，沒時間做這個做那個，就像歌裡唱的：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時間的時候沒有錢，有了錢的時候卻沒時間。我們甚至忘記停下來看看花開，聽聽鳥唱，拽拽時間的裙裾讓她慢一些，也忘記了從前安安靜靜撕日曆的時光。
還會回來嗎，舊時光？還會回來嗎，簡單有味的日子？
我要尋一本小小的日曆，尋回久違的心情，把時間掛在牆上，把日子團在手裡，一天一頁，輕輕的揉，細細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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