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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羊璧
過了中秋，秋天就將過去了。又是一年了。
中秋吃月餅，嚐到了月餅的味道，也又一次體會到了傳統節日帶來的風味。
現在香港的月餅，製作上很考究。厚厚的餅身，在蓮蓉、豆沙等餡料裡面，還釀進製作過的雞蛋黃，再加上精美的包裝，拿到市上，可以賣個好價錢。在今天香港這樣的市面上，你要產品好銷，倒不在乎價錢低，反而做得講究些、精美些，定個較高的價錢，倒更覺得珍貴，因而銷售上更加暢順。
且不去說香港今天華貴精美的月餅，此刻我回憶起的，是幾十年前鄉間的月餅。那時鄉間賣的月餅，都是小店製作，不是大規模生產，因而自然是多種多樣的。這一家祖傳製法是這樣，那一家獨得之秘是另一樣。味道是不是比今天華貴精美的月餅好，看來不見得。但是品種多，卻是自然有的狀況了。多種多樣，各有味道，這本身就是一種吸引人的狀態。
此刻我回憶起的一種月餅，是一種小月餅。只有茶杯口那樣大小，疊在一起，捲起來成為圓柱形狀。此刻我想起來還覺得口饞。也許不是因為這種小月餅味道特別好，是因為這些小月餅便宜，我們那時吃到的機會多些。這就成為今天我覺得美好的回憶。
回憶中的事物，往往是更加美好的。
這時使我覺得美好的，還不在於那些月餅的味道是不是有特色、好味道，更在於過節日了，有月餅吃了，那種民間節日的氣氛，更添好味道。
我回憶起那時民間的又一種風俗：過年的時候，吃湯丸。
那也不是一種特別製作得美味的湯丸（不過在那時候，過年過節吃點那個節日特有的食品，的確也是覺得美味的）。我這裡回憶起的過年湯丸，其實很簡樸，就是一些小湯丸（沒有餡的），煮在糖水裡，這就是了。反正那時甚麼都覺得美味的。
那時過年吃湯丸還有另外一個意思，就是過年了，大家聚在一起了，團團圓圓。我不知道是不是家家都吃這樣簡單的湯丸，我想會是的，過年，家家都喜歡有團圓的氣氛。
那時我們家鄉吃這樣的湯丸，還有一個傳統的習俗，就是如果家中這時有人在他鄉，就會把一些湯丸留下來，等他回來時煮給他吃，表示他還是吃了團團圓圓的湯丸。
湯丸是很簡單的，但是吃這樣的湯丸，心中感到的味道就應該不是那麼簡單。吃的時候，周圍會有一種難得的氣氛。
現在大城裡的家家戶戶，還有沒有哪一些家庭保留著這樣的習俗，依然特地做點這樣的湯丸吃呢？我真希望有，希望有一些古老的習俗，仍然在忙忙碌碌的現代大都市中保存下來，那該多麼有意思。
但是，恐怕保存這樣古老習俗的家庭，是越來越少了。香港這樣的現代化大城市，人們的精神狀態就是那麼匆匆忙忙，難得有一種閒情逸致，去張羅這個，張羅那個，花了許多工夫，才做出一點平凡的小吃。越來越多人會想：不吃也罷了。想吃點甚麼，出門去買吧。市面上可以選擇的東西多的是呢。現在若果真有哪些家庭保存著這樣的活動，這樣的情趣，簡直是有一種格外香甜的詩趣了。
在現代大城市中，古老的習俗在褪色。希望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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