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純
冷暖之間,心情變化是微茫的,也是痛徹的,所謂「乍暖還寒時,最難將息」,詩人敵不過這殺傷力極大的冷暖之間吧,只能喟歎、感傷,甚至迷離。
半醒半醉、半瘋半癡,到底不如半冷半暖讓人肝腸寸斷。太暖,太冷,都是極端,極端的東西無非是對人的體質的考驗,難抵達心底,這樣說吧,一個人,長期生活在熱帶或者寒帶,適應了氣候的變化,也會愛上美好的人間,但,若生活在溫帶,我想算是具備了成為文學家的初步條件了。
簡單考證一下,方知:半冷半暖的地帶在大陸應該是成都、重慶、長安、洛陽、南京、揚州等等。或者說,這些地域很容易產生藝術家、產生偉大的文藝作品。我所鍾愛的唐詩、宋詞,我經常翻讀的明清小說,裡面的內容大多是這些地域所發生的事情。
倘若「窗前明月光」發生在海南,就不會有「疑是地上霜」的句子了,海南根本無霜,何談地上霜?《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發生在嶺南更是無稽之談吧,茅草只生長北方,嶺南的建築不是騎樓就是圍樓。寫月光不加上霜,就等於花無蝶、水無紋,毫無情致吧。
所以,那些讓人痛心疾首的句子,多半是作者冷暖交替時所做,什麼「十年生死兩茫茫」,什麼「明月夜短松岡」,這樣的超殺傷力的句子,不可能寫在夏天吧。
也就是在前兩天,讀武漢李修文的散文《每次醒來,你都不在》,冷暖間的痛直入骨髓。且不提,在戈壁灘碎石壘起的「趙小麗,我愛你」,已經足以使人心醉;文中主人公老路的命運,也是在冷暖之間顛簸、飄零。一個人的命運似乎就是在冷暖之間輾轉完成,中年人尤如此,1960年生的老路,步入中年後,忙著結婚、生子、下崗、離婚……愛子也被前妻帶往成都的路上,車禍死亡。
千帆過盡、冷暖自知,是人世的哀涼吧。
有時,自己也去想,倘若不是生長在淮河以北,我能否真正理解李義山?能否真正懂得小杜?可能要大打折扣吧。環境、經歷與文學的不謀而合,才會產生新的感受吧。
千帆過盡了,但,白蘋洲還在,即使到了天際,也只是孤帆遠影天際流,還是沒有跑多遠。這就是詩歌吧,也是心情吧。
時尚一點,聽香港詞人林夕的作品,那種對都市當代人的冷暖狀態的表達,無有人出其右。能記得住的名字:劉以達、蘇永康……他們的感受,像大街上的行人,一種跌跌撞撞的冷暖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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