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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康青(美國)
一個理智健全的人,一個守法的人,只要嚴格遵守持槍的原則,犯錯和危險其實是離他很遙遠的。
問題是,會認真遵守規定的從來都是一些守法的公民。所有控槍禁槍條例的限制只對這些守法的人起作用。而罪犯大多數用的是從不登記的黑槍,政府就是制定成千上萬條的法規,任何一條他們都置若罔聞。而那些失去理智者,在發瘋的一刻,又怎麼能夠祈禱他會想起這些規定。
結果就是,好人的手腳被越束縛越緊,而壞人肆虐的天地卻愈擴愈大。正邪對峙與制約的天秤危險地傾斜了。
我現在希望女兒認識的,就是槍械說白了,只不過是一個人類製造出來的工具,它本身並不存在是與非,罪與錯。不畏懼它,了解它,掌握它,最後再考慮自己願不願意使用它,這只是一個理智的過程。
慈航普度還是魑魅魍魎都是人的內心,釋放還是拯救,槍只不過是個故事。
女兒屏住氣,終於舉起了子彈上了膛的槍。
她細小的手指剛剛夠上扳機,一下兩下,扳機僅僅動了動。
我轉到她身後,幫她托住了槍。我知道,最後的擊發必須由她自己完成。
「穩住,用力,再用力!」
她猛一使勁,「卡嗒」一聲響,擊錘打上了撞針,槍聲砰然而起。
強大的後坐力幾乎讓凱茜倒退了一步,她不停地換置著手的重心,虎口的震痛使她皺起了眉頭。女兒目光晶瑩,呼吸急促,努力將槍口對準15 yards外那個小小的圓形靶。
Sp2022造型厚實方正,略顯笨拙,但性能卓越,精度高。這把具有典型的德國風格的槍在女兒的手中激烈地跳動著。
一彈匣的子彈打完了。女兒咬了咬嘴唇:「再打!」
又是滿滿一彈匣。
「還要打!」
槍聲久久迴盪,地上灑滿了仍在裊裊冒著青煙的亮晶晶的彈殼。
靶紙上終於有了女兒努力的痕跡,竟然有一發打在了十環上。
女兒笑了。
在我們的兩側,也有兩組人在練習射擊。
右面的一組是一個白人家庭,看上去是爺爺奶奶帶著兩個十六七歲的孫子。老人沉默寡言,手裡提著一隻老式的牛皮箱。箱蓋一掀,裡面滿滿擺放著四五支手槍,兩把長槍,烏沉沉地幽幽發亮。兩個半大小子輪番上場,左一槍右一槍打得很是認真。老人只是沉默地看著。這家人是如此安靜,突然發現他們已經離開了,突然又發現地上打掃的乾乾淨淨,連多餘的靶紙都整齊地擺放著牆角下。
左手一組可鬧騰多了。一個看上去是西班牙裔的小伙子帶著他體格妖嬈的女朋友歡聲笑語,他們誇張地扛來了兩張真人大小的人形靶,遠遠近近打個不停。每逢打到甚麼要害之處,兩人就是一陣會意的大笑。不過,那男子在女孩讚賞目光的沐浴下,打的可真是準。
在美國20多年,我發現一般美國人其實挺單純挺簡單的。他們很少在人際關係上費心機。一見面就自來熟,分手後又很快淡忘。東方人喜歡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層層遞進,舉一反三。而美國人樂意把複雜的事情簡單化,能夠一下解決的絕不做第二下。足球用腳踢多彆扭,直接抱著球一路撞過去那才是個爽。
有三條定律可以窺視到美國人的思維脈絡:基督教,森林法則,自由至上。基督教義的影響,讓他們有博愛救贖的情懷;達爾文的理論,讓他們相信弱肉強食,適者生存;自由至上,讓他們不畏強權。政府只能踏踏實實為民眾服務,沒有民眾向政府效忠的道理。不是你管我,是我管你。
我大概也犯了複雜化的毛病,轉了個彎才隱約地說出美國民眾為甚麼把持槍作為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利了。
果然是自來熟,不多久,那個美國小伙就一搖一晃地過來看我們打槍。我新槍的著彈點有點偏左下。我也讓他試射了幾發,小伙立刻找出來毛病,告訴我調整瞄準的基準線,彈著點立刻好很多。
我誇獎了他幾句,小伙心情大好,朗聲大笑,回頭把凱茜誇獎了一番。然後悄悄告訴我,讓我把打的最準的靶子帶回家,豎在門邊院內,一般的小混混就不敢來找麻煩了。
女兒此時已經乖巧地把我們的靶位打掃的乾乾淨淨的了。
出了靶場,桌後換了個白人管理員,他又利索地鎖上了我的槍(到樓下出店時再打開),朝我女兒豎了豎大拇指。
「好嗎?」我問女兒。
「下次再來。」她回答我。
太陽已經西落,天際邊一片絢麗的火紅。不遠處,連綿高聳的聖安東尼山巒上依稀覆蓋著一層白雪。
女兒在副駕駛座上東摸西抓不知忙碌著甚麼,歡快的像隻小麻雀。
手機鈴聲又一次響起,妻子聽到我們已經在回家的途中,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語氣馬上鬆快了起來。
我也鬆了一口氣。
至少,我給了女兒一次直面生活的體驗,給了她一次選擇的機會。我知道,這個選擇相比於人生其它選擇來說或許並不是特別重大的,但是,這至少是我們對待生活一種態度。
沉浸在女兒挑選的音樂聲中,我暗暗想,如果凱茜願意,當她成人的時候,我會送她一支精緻漂亮的小手槍作為禮物。 ■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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