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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蝴蝶
《三生三世》是聶華苓的自傳作品,香港導演陳安琪將之搬上銀幕拍成了紀錄片,去年在香港和台灣進行了展映,早前,陳安琪攜作品《三生三世聶華苓》來到新加坡華語電影節並參加了訪談。
聶華苓的「三生三世」,是指自己從內地、台灣到美國的飄零歷史,其實也是中國人在上世紀的磨難史。她在武漢的戰亂中長大,就讀南京中央大學外文系,在內戰要結束時,因為出身桂系軍閥的父親是被共產黨軍隊所殺,她決定帶全家人逃到台灣。在台灣,她參與了《自由中國》的編輯工作,與一批具有民主政治訴求的知識分子雷震、殷海光共事,其後他們都受到政治迫害,同事們接連入獄,她也被國民黨當局監視。這次她又選擇了逃離,與保羅.安格爾相愛,跟著他去了美國,一同建立了愛荷華國際寫作計劃,成為「世界文學組織之母」。
在她愛荷華的小樓裡,接待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作家,其中有許多來自冷戰後期與美國敵對的國家。曾經有以色列和伊朗這兩個戰爭敵對國的作家一起來,從開始的互相扔擲酒瓶吵架,到項目結束時在機場抱頭痛哭,用「紐帶」或者」橋樑」來形容這個寫作計劃似乎都不夠深刻。這個寫作計劃最先請來的華人作家是在台灣思想左傾、激進的陳映真。文革結束後,能夠邀請到的第一批內地作家是蕭乾、丁玲。在紀錄片裡,根據聶華苓回憶,最先一批到來的內地作家非常沉默,幾乎不表達任何觀點。再到後來,我們耳熟能詳的那些佔領了八零年代文學陣地的名字,都一一出現在聶華苓的邀請名單上。後來,陳映真又來了,還見到了青澀的王安憶與她的母親,時任上海作協主席的茹志娟。
在這部紀錄片的創作過程中,陳安琪幾乎採訪了所有參加過寫作計劃的華人作家,因此這部紀錄片也營造了一個頗具意味的語境——通過台灣、內地和香港的作家對聶華苓的講述、評價和回憶,話語互相交錯指涉,成為三地當代文學界的互文。蔣勳講述他帶著丁玲去紐約看摩天大樓以觀察這位老革命家的反應;余華以一種物資貧乏時期的腔調講述聶華苓的艱苦樸素——翻來覆去的說著一個在經濟上寬以待人,嚴以律己的故事;格非講的是作家個人的苦痛——如果不是出於虛榮心,他說,那麼作家決定拿起筆來寫作就是因為個人割裂與痛苦;遲子建的故事,則關於聶華苓如何給她展示自己身後要穿的一件美麗的絲質旗袍。
在訪談中,不少新加坡觀眾都談到了華人的身份認同問題,聶華苓給自己的標籤是「一個異鄉人」,在內地是被孤立的日租界的孩子,到了台灣是外省人,在美國人們認為她是中國人。影片末尾,年邁的聶華苓在美國小鎮的超市裡孤獨、緩慢的行走,孑然一身給墓園裡的保羅.安格爾上墳。原本她擔心聶華苓會對這些不迴避悲傷的鏡頭不適,然而,她收到聶華苓回應的郵件,只有一句話:「I am touch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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