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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書集各家吃茶之文,可觀之至。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友輩知我嗜茶,每日無茶不歡,常餽茶葉,或陳年普洱,或西湖龍井,或大紅袍,或鐵觀音。一友問喜何種茶葉,告之逢茶皆好。但日常上茶樓館子,只叫壽眉。何解?
老實說,吾頗愛鐵觀音,惟此間食肆多無,水仙不甚喜愛,普洱亦嘗了十餘二十年,偶識「觀音」後,遂轉而泡之。嗜上此茶,緣於北上攻博時,與同窗飯局,一呼此茶,一嘗此茶,赫然驚豔。遂購一罐南返,泡之飲之,不僅得聞其香,更覺入口入肚後,精神頓爽利。
日前茶罷,於書坊購得陳斌編著的《吃茶去!》(瀋陽:遼寧教育出版社,二○一一年五月),翻之,內有一篇古清生的〈初識鐵觀音﹀。這「初識」二字,霎勾起於廣州茶居,與同窗初品的情景來,歷歷如昨,舌底仍香。
古清生的「初識」,竟有另一番境界。他說,時當金秋,他與一眾文友往訪遠村一同事黃正華,彼在家門前擺好椅子,拎井水煮沸,以紫砂壺盛茶泡之,各發一紫砂杯。此時茶香四溢,十分好聞,各人正要舉杯,黃正華喝停,各發一把新牙刷,說:「刷牙刷牙,曉不曉得這是喝名茶?」
這名茶,就是鐵觀音。於是一干人齊齊把牙刷,「在斜陽金輝裡愉快地刷牙」,古清生寫道:「其時心裡覺得很神聖,或者很上等,很高級,從此我們就是懂得喝茶的茶客了。」彼等初嘗鐵觀音,正如有些人初吻戀人一樣,恭謹而神聖,首先就要漱口刷牙。
鐵觀音之妙,古清生寫得亦妙:
「蘭花香綿的安溪鐵觀音,自口而入,至咽喉而迴旋鼻腔,如香雲襲捲,游絲悠顫,便將感覺的通道轟然炸開,是一枚蘭花炸彈。鐵觀音湯色清淺黃亮,味甘潤又略有微澀,其後是淡淡的甜尾,像蘋果園的夕陽,夕輝漸遠,浮香而別,然其香仍繞舌三匝而徐徐不絕。」
我初識鐵觀音時,可沒這麼誇張。或者,他吃的是頂級,而我吃的可能是二三級吧。一直以來,嘗的都沒「蘭花炸彈」的感覺。鐵觀音價錢有平有貴,品至貴級,亦覺凡塵;有次購得平價一包,反而舌底留香,回味不已,可惜後來再往購之,竟如崔護重來,再難以追尋了。
很多名士雅士之輩,喝茶要講境界,不僅要講環境,還要講心境。車前子的〈吃茶的心境〉說,即使身處鬧市,內心裡的確「還有那一座房屋」,這「房屋」,就是寧靜的所在。不錯,喝茶宜心靜,不心靜,一茶下肚,也就心靜了。有人以酒澆胸中傀儡,我卻以茶澆不快,祛愁除憂。
得識鐵觀音前,初入報行吃的是普洱。那時上酒家茶樓,莫不叫夥記抓多些茶葉,一泡之後,注之杯中,色如黑炭,灌之肚中,被人戲謔為飲墨汁;有伙記笑道:「做你們這一行,墨水不夠怎行?惟有飲多些墨汁吧。」哈哈!此情此景,俱往矣,如今也,再不吃「黑妹」了,而吃那清潤的「蘭花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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