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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獅子。 作者提供圖片
龔敏迪
柬埔寨吳哥窟有不少石獅子，但柬埔寨的石獅子雖然受印度的印度教、佛教的影響，卻已經與阿育王塔柱上的石獅子有很大差別，也與尼泊爾巴德岡同樣比較寫實的石獅不同。於是想起日本蘆之湖畔的平和公園有幾對來自不同國家的石獅子，進而產生了對比亞洲各國石獅子不同之處的興趣。
就好比有些植物一樣，被帶到不同的地方，會結出不完全相同的果實。印度阿育王塔柱上的石獅子，到了柬埔寨就變得神秘莫測了，一旦經由中國、朝鮮，傳到了日本，就不僅形狀有了變化，連名稱也變成了「狛犬（komainu）」，這大概是它與看門犬有某些共同點的緣故吧，而沖繩的石獅子看起來更像是可愛的犬類。「狛犬」曾經被寫成漢字的「胡麻犬」、「高麗犬」，所以，其來歷還是很清楚的。無論是中國的石獅子，還是日本的「狛犬」，很多也還配有一個須彌山的底座，都說明它是隨著佛教的傳播而流轉到了各地，並表現出了不同的地域文化特色。
阿育王塔柱上把石獅子置於頂端，強調的是發出振聾發聵的「獅子吼」，以及懾服外道的「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之自信，中國的石獅子與此不同。曾經有兩位書生對門前的石獅子作出了不同的解釋，一位說雄獅腳下踩著的是乾坤球，意味著男子漢要有扭轉乾坤之力，而母獅子則正在把幼獅推下山谷，因為獅子不養爬不上來的幼獅。另一位不同意，說：雄獅腳下，只不過是搶到了母獅拋出的繡球而已，母獅不惜把幼獅推下山谷，是因為牠是其他妻室所生。不管兩者著眼點有高下之別，他們都表現了最基本的願望，那就是希望自己足夠強大到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同時，強大的獅子是獨行的，牠不需要像豺狼那樣成群結隊。
獅子到漢代才出現在中國，《漢書．西域傳》就提到了「桃拔、師（獅）子」。「桃拔」在以後的記載中都被寫作了「符拔」、「扶拔」，「桃」很可能是「扶」的訛誤，所以後漢、三國之人都不說「桃拔」了。顏師古註解說：「桃拔，一名符拔，似鹿長尾，一角者或為天鹿（天祿），兩角者或為辟邪。」現在有人把「符拔」這個外來語解釋為羊駝。但「符拔」的出現，卻著實將獅子、辟邪、天祿、甚至與麒麟、犀牛、貔貅都搞混了。宋人沈括的 《夢溪筆談．異事》說：「至和中，交趾獻麟，如牛而大，通身皆大鱗，首有一角。考之記傳，與麟不類，當時有謂之山犀者，然犀不言有鱗……今以予觀之，殆天祿也。」 反正不產於中國，神話傳說中的東西就被相互結合了，加之古代西亞「翼獅」造型的影響，石獅子也被加了翅膀，於是，就不知道確切該稱天祿、辟邪，還是貔貅了。因為它沒有角，而貔貅也本是陸地上的猛獸，《史記．五帝本紀》說：黃帝「教熊羆貔貅貙虎，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貔貅當無翅膀，與現在意淫發財的「貔貅」不是一回事。徐珂的《清稗類鈔》說：「貔貅，形似虎，或曰似熊，毛色灰白， 遼東人謂之白熊。雄者曰貔，雌者曰貅。」不知道他是故意，還是懶得實地考證，總之他也還是沒有說清楚。在現實自然的強力束縛與壓抑之下，人們不僅渴望有獅子般的強大，還模糊地希望加之以不能明確的宗教、神怪之力與之抗爭！
據程張先生《元代石獅趣談》考證說：「唐朝京城的居民多居住於坊中，這是一種由政府劃定的有圍牆、有坊門便於防火防盜的住宅區，其坊門多製成牌樓式，上面寫著坊名字。在每根坊柱的柱腳上都夾放著一對大石塊，以防風抗震。工匠們在大石塊上雕刻出獅子、麒麟、海獸等動物，既美觀又取其納福招瑞吉祥寓意，這是用石獅子等瑞獸來護衛大門的雛形。」元代的《析津誌輯佚．風俗》一文記載：「都中顯宦碩稅之家，解庫門首，多以生鐵鑄獅子，左右門外連座，或以白石，民亦如上放頓。」作為強者的「顯宦碩稅之家」，需要挑戰更強者，要麼向弱者顯示其威勢，以便更極端地奴役他們，而作為弱者的小民，也不會甘心於遭受到的不公。總之，人們選擇石獅子作為建築的裝飾，就這樣由宋元開始在民間普及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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