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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不如遙念。 網上圖片
文:陸 蘇
有一位城裡筆友,神交數年不知他長甚麼模樣。
難得有這樣的朋友,談了戀愛,吃了一個梨,鬧了笑話都可以說給他聽。
謀劃過好多次見面的細節,終是未遂,我們都捨不得這一段朦朧的美麗距離。
譬如隔著十幾米看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忍不住走近點,居然發現仙女臉上原來也長著普通的雀斑。雖不致反感,終是有些遺憾。完美的友情亦然,因為太在意,亦不願看見雀斑。
有一次告訴他我可能要嫁人了,他回信中說「扯百丈雲幔給你做嫁衣,剪剪能用否?」後面又寫了一句「為什麼聽見那麼高興的事,我卻心裡有些難過?」我趕緊回信答他「百丈雲幔我好喜歡,只是做一套嫁衣恐怕有得多,也許還可以做枕頭啊窗簾啊米袋子啊手帕啊甚麼的雲系列,我留著慢慢用吧,至於你為何心裡難過,我知道是為甚麼,你是後悔送我百丈雲幔出手太闊綽,心疼哩!」他後來盛讚我聰明,說這麼聰明比驢都強哩。
如今他依然在很遠的城市,說是經營著一家廣告公司,專門給房產公司做樓書,在紙面上營造都市裡的田園牧歌生活。那是我無法想像的虛擬日子。
我仍在小村守著我的田地和紙筆,在似乎伸手就可觸摸到滿天星星的竹榻上感受夏日短暫,在開滿紅色杜鵑花的山坡上看春光緩慢,在銀杏樹遍栽的村路上領略秋色醉人,在大雪封門的爐火旁體會冬暖疼人。我的生活是低到了塵埃裡的踏實。
也許就是因為我們幾乎是兩個世界的人,才有了對彼此細水長流的好奇。
我們一直未見,也很少聯繫,但每當一聲問候不期而至時,總有一份難以言喻的雀躍和感動,被人惦念是件多麼美好的事。
秋已盡,天漸冷。割好了稻子,堆好了草垛,把番薯封在了窖裡,過冬的白菜醃在缸裡。我換上綿暖潔淨的自己裁製的布衣,給自己沏一杯綠茶,在書房盤腿坐下,提筆告訴他我今年的收成,再告訴他,今生因為有他這位朋友,我多了很多快樂的日子。
不是做朋友都得見面,留一段永不逾越的距離,給美好,給珍愛。
說好了,今生不見。說好了,只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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