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連盈慧
一頭中國籍的日本貓，夏目潄石的《我是貓》，當然不是寫寵物，而是借貓看人生，稀奇古怪的人性，在貓眼裏暴露無遺，尖銳刻薄得比在他後期出生的我們的魯迅和老舍，簡直可分列為冠亞季，跟他另一部小說《後來的事》風格完全不同，《後來的事》是一本正經的文藝創作；《我是貓》則嬉笑怒罵，天馬行空，揮灑得淋離盡致。 日本的良心作家很少在他們作品裏談日本，要不崇洋，要不就談中國，村上春樹崇英崇美，夏目潄石一向熱愛中國，正如本欄曾經提過，他不止熱愛中國，深迷漢學，還寫過不少五言七言絕句中文詩。這本《我是貓》，書中便不時提及離騷、易經、孔子、李白。不看作者名字，沒註明譯本，單看行文語氣，（無論直譯意譯從語氣都看出原意）還真以為他是中國人，「貓」眼中牠的主人「書生」和他一眾知識分子朋友，便有《儒林外史》的犬儒腐儒影子，夏目絕有可能讀過吳敬梓。因為以貓為主角，作者對貓的觀察自然深刻入微。光是說貓那句「眨着無禮的圓眼睛」，「無禮」兩字，何其傳神，未見前人說過，就足以教人咀嚼讚嘆不已，只要閉目想想我們慣常見到貓看人的神態，就佩服他形容得多妙。同時大家都知道模特兒有一種走路的姿態是Cat Walk，且看看夏目描寫貓步怎樣細緻：「貓的腳步似有若無，走到哪裏都不會發出笨拙的聲音，如踏空行雲，如水中擊磬，如洞裏鼓瑟，如嘗醍醐妙味，意在言外，冷暖自知。」《我是貓》洋洋三十萬字，從貓眼中帶出人性，尤其挖苦知識分子：書中的苦沙彌、美學家、哲學家、物理學家和總以為難懂的東西珍貴，將淺白的事情講到人家不懂而得到掌聲的教授-「書生」，說書生是人類當中最壞的種族，味道還帶點錢鍾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