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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樹廣
本月初，香港聯合出版集團總裁助理李家駒博士請傳媒界小聚，除收穫一大袋書香外，我更了解到香江出版界的最新動態，真是不虛此行。
李博士率領的團隊陣容浩大，集團麾下的三聯書店、中華書局、商務印書館、萬里、圓方和中和六家出版社的老總悉數到場，一見面便把各自「寶貝」亮出來。
三聯書店的侯明副總編輯介紹，香港讀者時下特別種意本土題材，出版社為此推出「細味香江系列」，銷路大漲。早在一九八八年至一九九五年，三聯推出過十四本「古今香港系列」，一時洛陽紙貴。今番決定延續這一系列，題材有傳統建築、嶺南文化和族群生活等，老照片與地圖一應俱全，文字優美。她說，已出版了《拆村：消逝的九龍村落》、《閑暇、海濱與海浴：香港游泳史》、《漢越和集：漢唐嶺南文化與生活》和《香港本土旅行八十載》四本，還將推菲傭系列等，名家小思主筆的香港文學藝術口述史，尤其值得期待。回家後，反覆摩挲淺灰色懷舊風的「細味」叢書封面，心緒真好像飛進了香江昨日。我同時想，近年香港泛政治化嚴重，大可不必聞「本土」或「本土主義」色變，這里的「本土」有點像內地的「地域」，突出的是文化地域特色，不僅不應誤讀，還應該鼓勵。
小聚中，中和出版社呂愛軍女士的「演講」最令我感動。她的右手始終握著自己的「寶貝」，那是一本許地山之女許燕吉的回憶錄《我是落花生的女兒》。呂女士標準的北京腔飽含濃情厚意：「這本書可以與章詒和的《往事並不如煙》相媲美，甚至超過它，回憶錄中的實際生活比小說更充滿傳奇。作者一九三三年出生，兩歲來港，八歲父親突然死去，不久日軍侵佔香港，母親帶著她和哥哥逃往內地，從此漂泊流浪。新中國成立後，她考入北京農學院畜牧系，卻因信基督教被打成右派，入獄六年，連母親都不敢收留她，後孩子夭折，丈夫與其離婚。一九六九年，許燕吉下放到河北一個貧苦地方，為生活所迫，嫁給一個沒有一點愛情的文盲老農民。一九七九年平反，返回上海，卻與這位老農不離不棄......」
呂女士的語調時而激昂，時而低沉，時而憂傷，時而無奈，仿佛她本人與許燕吉一樣，正在經歷人生「苦難的歷程」。她最後揚起頭，似總結道：許燕吉不愧是許地山的女兒，文筆優美細膩，用自己苦難傳奇的一生，說明歷史不僅是大人物的，更是小人物的。
短短一個半鐘，我的心一會兒在「懷舊」的水波中浮沉，一會兒在「苦難的歷程」中翻滾。我暗下決心，一定要盡早去薄扶林天主教墳場看望許地山先生，在他的墓碑前輕輕說：「先生，您有個好女兒，她用自己苦難的人生，成就了一部永恆的作品。請您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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