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生活的空間條件決定了許多事情,包括性情、胸襟、樂觀與悲觀的態度,甚至生存目標。
我跟兄姐妹們在香港長大,家在深水埗,出入沒見一大片藍天。北河街菜市場很嘈吵,桂林街、福華街、(舊)黃金戲院都是人,而我所可能步行的便主要是這三幾條街道。哥哥可以多去一條鴨寮街,回來報告所見所聞,令人羨慕。但我們長大後各散東西,一批到了加拿大冰凍的沙省,一批南下定居於美國德州侯斯頓,也有在三藩市居住的。多年後相聚,證實了我上述對空間和生活的看法。
在沙省生活的,長期在嚴苛的天氣下,對空間的感覺非常混雜。在公路的雪地上奔馳,幾哩內可以不見一架汽車。空間夠偌大了吧?唯因為嚴寒,平常便瑟縮在店舖或居所裡足不出戶,感覺又十分局促;特別是如果家人關係欠佳,悲觀、反叛和忿怨的情緒便升級。
住在侯斯頓的,炎熱的日子頗長,所有人不論年紀,良於行的都喜歡穿短褲拖鞋作水上活動。戶內外的空間感很強,人也變得活潑外向,動不動開車逛商場吃冰淇淋,性情爽朗。侯斯頓的公路四通八達,平地面積大,房子價錢相宜,年輕夫婦置業容易。小孩們習慣在家的園地游泳跳彈床,身體動作大而豪放,說話聲張,最喜歡的遊戲乃互射水喉,掃除抑鬱的情緒。
三藩市華人聚居,房子都沿斜坡建築,高而窄長,每天上落響亮的木樓梯,全棟樓都知道您的出入。三藩市房價高企,居住空間寸金尺土,但那份狹窄的心理還主要在華人族群的是非密度。空間跟文化、經濟與民族性不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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