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禎兆
在我的內心深處,直以詹兄為把日本職人文化融入個人身份建構中的顯例。所謂「職人」,接近我們所用的匠人,指透過自身熟練的技術,以手工藝生產出成品的人士。早在江戶時代,他們已屬於士農工商中的「工」種人士,歷史上一向對他們專心致志成就手藝的極致十分推崇,尊稱所擁有的技術為「職人藝」。由於江戶時代逐漸形成經濟社會,都市發達的社會條件自然促使職人文化趨盛,擁有不同技藝人士都可以受人欣賞,從而改變命運。當然以前主要是以師徒制來傳承手藝,到今天雖然不至於絕跡,但也隨着社會形態的改變而有所調節。如果詹兄是現代的電影評論職人,那傳承的憑依除了源自同流者中外著述的思想刺激,最重要的肯定就是電影作品本身的啟悟。
作為寫作人,當然也是一種「手工藝」的職人;而大家手上的這本《看電影的人》,更屬經年醞釀刻苦而成的「手工藝品」。詹兄的職人魂固然不容置疑,而且所經歷的大抵亦與世界各地的職人互通聲息血脈,在有限的園地空間中掙扎求存,一方面要適應環境生存,但同時也透過重寫與增補的編修過程,令筆下的文稿不至於完全受制於外在的羈困,在進退之間張弛角力,以生命的時間及重量去打磨手上的成品。
此所以在厚重沉實的著作中,我們不難發現詹兄的興趣雖然廣闊,中外古今的電影均可縱橫統涉,侃侃而談;可是一旦仔細審察,定能窺探出對自由獨立脈絡氣息的執着與動情。詹兄對紀錄片的銘心注目,對美國獨立電影大師卡薩維蒂的推崇備至等,均可讓人從中嗅出由文字到人生的精神價值體認,再結合他經營獨立書店的軌跡,自然可以得到電影與人生有機結合的判斷。
數年間,我有幸曾到「有河BOOK」作短講,以破爛不堪的國語分享對邱禮濤電影的微末看法。回頭再看,或許便已蘊存流露出詹兄邀約的獨特意含,他選擇的視角往往對邊緣奇詭的先鋒充滿感情;一旦把矛頭放回人所共識的流行焦點上,就會嚴苛審視,務求找出與別不同的角度,尤其在反省的要求更上層樓(可見針對魏德聖及楊德昌的文章),從而成就出詹正德看電影的立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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