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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暖工具日益升級，愈來愈乾淨、省事、易操控。
袁星
居於北方，冬天必須得取暖。
取暖的工具，三十年更換了四大類。這四類，並非新的一出現即徹底淘汰了舊的，而是新舊更迭並存着，有替換，有反覆。
出現最早的是火盆子。找一個破舊的鐵盆或瓷盆，在燒鍋的灶底下掏出些做飯後尚未熄滅的炭火塊，裝進盆子裡。把盆子端進屋，幾個人圍着火盆子取暖「拉呱」。在灶底下通紅的炭火塊，進了盆子冷褪了色。紅色暗下來，青煙升騰。那種煙，像搞聚會，一會功夫，整個屋子就煙霧繚繞起來，嗆得人喘不過氣。孩子們在屋裡本呆不住，經煙一熏更拉不住了，一個勁要掙出去。
天寒地凍的日子，大人們不像小孩，能不出門就不出門。蹲在屋裡，拉家常的，幹碎活的，下棋的都有。下的棋與軍旗、象棋和五子棋不同，那時沒有這些棋。在平整的泥地上用木棍縱橫各劃出四道交叉的槓槓，稱作「安四」，劃出六道交叉的槓槓稱作「安六」。下棋需兩個人。一人先下一個棋子，對方根據這個棋子針對性追落一個棋子，如此往復。安四的規則是，在同一條縱或橫線上，連續下滿四個棋子，可吃掉對方兩個棋子；在同一個小方框的四個角上下滿棋子，可吃掉對方一個棋子。下棋雙方的目的，就是反覆組成或拆合棋盤上的棋子，直至把對方的棋子吃光。安六的規則是在同一條縱或橫線上佔滿六個棋子，可吃掉對方三個棋子；在同一個方框上安上四個棋子，可吃掉對方一個棋子，其餘和安四相同。還有一種更高檔的東西，叫「魚牌」。比撲克牌短窄，是薄塑料紙做成，由一萬二萬三柄四柄等組成，玩法跟麻將差不多。
不知大人們對下棋和打牌上癮還是怕冷，每年冬天，他們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烤着火盆子，圍成一圈爭論棋盤上的棋子或手中的魚牌，吱吱歪歪的，沒完沒了。屋子狹小簡陋，塞滿了濃煙，透不進陽光。如果沒有火盆子，屋裡冷得像冰窖，根本蹲不住人。
比火盆子出現晚些，略微高級點的，是炭爐子。炭爐子有兩種，一種是煤球爐子，呈圓柱形，中間有個圓筒子當爐膽。爐膽裡放進用炭模子做好曬乾的煤球，煤球圓柱形，高約十厘米，每個煤球有十多個孔。用時先用柴禾把一塊煤球燒紅，再把它放進炭爐子，上面壓上一兩塊煤球便可。那種爐子裡，一次能放進三到四塊煤球，最底下放燃燒過的墊底，上面放正在燃燒的。這種爐子冒煙少，燃燒不充分時，上面會冒出藍色火焰，煤球裡有雜質的話，氣味嗆人。這種爐子可以放在屋裡取暖，但有一氧化碳中毒的風險，取暖的效果也不太好。天特別冷時，得圍坐在爐子旁緊挨着，才能感受得到。
與煤球爐子差不多的，是煙囪爐子。它不需要燒煤球，燒炭塊即可。煙囪爐子比煤球爐子小一些，後面有個直徑十多厘米的孔，上面可以接一根煙囪。這種爐子的優點是添炭比較方便，供熱效果好，屋裡不留煙。爐子裡的煙火，順着煙囪拔出去，離開屋子前，把一大截煙囪也燒熱了，增加了爐子的散熱面積，缺點是比煤球爐子費炭。
安電後，取暖方式就步入電氣化，電褥子、電烤燈、電爐子和空調先後出現。我家有個電褥子，一米多寬，不到兩米長，是妹妹買給父母的。電褥子的外面有一層薄布，裡面摸上去一根根的，是軟電線。睡前十幾分鐘通上電，睡覺時斷開。這種電褥子通電後溫度不會太高，不至於燙傷皮膚。不過，我對電褥子一直存有戒心，這種用電線編織的褥子用久了會不會漏電？儘管投入市場的電褥子都通過了安檢，我還是不願意用。白天累了一天，躺下睡覺了還得小心翼翼的，就像睡在懸空的鋼絲上，實在不舒服。
認識電爐子和電烤燈，是在醫學院讀書時。晚上自由安排，我沒處去，常去緊靠第一餐廳的那個教室學習。那個教室比較簡陋，冬天坐不住。條件好的同學，常自備一個電烤燈或電爐子，放在桌子底下，偷偷通上電。通紅的電熱絲，粗如門栓，像從煉鐵爐裡揀出的鐵塊似的，照射出乾燥微燙的光。冰冷的教室內，在不同的角落裡，亮起這樣的幾個電烤燈或電爐子，坐在室內的感覺會大變樣。
凍了一路，進超市購物，發覺裡面比室外溫暖得多，才知道開着空調。在大城市的超市裡出現空調了，在教室和農村的親朋好友家還沒見過。空調送出的溫度，非常均勻，比電烤燈和電爐子舒適百倍。烤電烤燈和電爐子，暖和的部分很局限，近了太燙，離的稍微遠點，就不熱乎了。
新教學樓和宿舍樓建成後，教室和宿舍安裝了暖氣片。早晨和晚上，走進去不再哆哆嗦嗦的了。去階梯教室自習，也不用再滿臉堆笑朝亮電烤燈的地方湊。室內的溫度，與開着空調的超市差不多，暖和舒適。那些通着管道一批批立起的鐵片片，被溫暖地擱置在牆根和角落處，散發着看不見摸不着的熱量，用無色無味的體溫，融化掉周圍的冷氣。
在大城市呆了幾年，重新回到村鎮上生活。身邊的溫度，又退回到鄉村。冰雪大地，寒冷像八爪的螃蟹，到處橫行。又十多年過去，火盆子消失了，炭爐子、電烤燈、電暖氣、暖手寶、空調一擁而上，一個個粉墨登場。
普通家庭，空調一到冬季就下崗了，身上穿上一層外套，靜靜地呆在原地。炭爐子被從雜物堆裡搬出來，變成了絕對主角。用空調比炭爐子舒適乾淨，可太費電，溫度也達不到炭爐子能烘熱的高度。炭爐子不僅可以把溫度烘高，還能滿足炒菜做飯的需要，既經濟又實惠。電烤燈因自身的局限性，此刻也被丟在一邊待業。當然，在不方便用炭爐子的房間，偶爾用用空調和電烤燈，也是常有的事。
兒子幾個月大時，一天得換幾次尿布。冬天，洗完尿布，拿到炭爐子旁怕弄髒，只得用電烤燈烤。電烤燈小巧，拿進臥室，通上電就能用。用烤燈烤尿布不安全，可只要掌握好尿布與燈的距離，有專人守在旁邊不停翻烤，很快就能烤乾。
前幾年，單位的暖氣片是通過鍋爐加熱的。每年秋後，都得聯繫供應商上門送炭。卸了炭，辦公室會給各科室打電話，抽人幫忙把炭存到鍋爐房旁的夾道裡。到了冬天，伙房的廚師兼職燒鍋爐。他根據氣溫，總是把室內的溫度控制在一個不冷不熱的狀態。那時的暖氣片不夠熱，有人為、財力和設備因素，也有技術因素。
熱電廠的暖氣通到鎮上後，醫院經過成本核算，更換了新管道，接上氣，實現了全天二十四小時供熱。熱電廠的供暖，比單位自己燒鍋爐強出一大截。乾淨，省事，溫度高，易操控，還穩定。
農村的取暖工具，也有所升級。傳統的炭爐子，已升級成可以連接暖氣片的新裝備，俗稱土暖氣。其原理，和我們單位之前用過的鍋爐供暖相似。把炭爐子安置在廚房，將暖氣管道通往其他房間。這樣，在廚房燒爐子，其他房間就能供上暖。除了廚房外，各個房間都不會被炭火抹黑和熏烤，還防止了小孩一不小心磕碰到滾燙的爐子上。
居於北方，每年冬天，取暖都是一個很重要的事。
在農村，炭爐子、土暖氣唱主角，電烤燈、空調、暖手寶也偶爾值班；在北方城市，絕大多數地方已實現了集中供暖，還有一小部分區域，靠鍋爐、電暖氣、空調供暖的現象，也還時常交叉和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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