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土耳其電影《冬日甦醒》,其英文譯名的涵意剛好相反,叫「冬日沉睡」(Winter Sleep),後者更能道出電影的訊息。
土耳其、中亞細亞、伊朗這些具悠久歷史傳統的地方,其電影跟日常生活密切相關,所關心的倫理之爭也在奏和着生活的步伐。超過三個小時的電影《冬日甦醒》絮絮不休,但就是您在這些地方居住時每天聽到的頻密對答,好像不如此酬唱着便難以忍受生活重重複複的內容,以及其中各式各樣的規條和鄰人的目光。
電影中小亞細亞Cappadocia山區一帶,便是一個人數極少的社區,在嚴寒的冬天裡各家自掃門前雪;即使這樣,也同時把尊嚴、聲譽和他人的說三道四看得太重,好像這些才會叫他們警醒。在如此的環境發生的蒜皮小事,拍成長片會好看嗎?妙就妙在這裡。如果您喜歡《伊朗式離婚》,那您也會為人物之間的爭吵、固執、盲點,以及電影細膩的描寫叫絕。我便是如此着迷於山區旅館主人及其年輕妻子的對話。明明是個多讀幾本書的二世祖,對自己眼裡的尖酸,口中的涼薄完全沒有自省,只見到別人眼中的刺,不知道自己眼中的是樑木。
原來男女關係,在小亞細亞山區跟香港都沒有分別。男人的尊嚴在冬天夏天一樣牢不可破,如果女人有事情沒有報告,打算「自把自為」,多偉大多正常的事宜都會遭到質疑:「您到底有沒有這樣的能力?」「您知道您在受騙嗎?」「您太天真了,對事情需要的技術和人情世故一無所知。」於是女人的自尊被徹底踐踏,男人才繼而施捨她半點空間。如此的關係依然在沉睡着,然後男人踏足出外才一天,回來便自以為甦醒了。電影好看,在其道理攀越了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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