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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草原。 網上圖片
文：吳翼民
欣逢羊年，忽然想到了許多有關羊的話題，想着想着，形象漸漸集中到了廣袤的天山草原，想到了那裡漫山遍野的羊群。
車行天山，放目眺望，群山連綿、遠處雪峰聳峙，近處草原豐美。高山和草原上灑落着一群群的牛羊、還有駿馬和駱駝，藍天白雲下，牠們或低頭吃草，或仰首擺尾，皆悠閒自得。牠們是高山和草原的主人，其中尤以羊群最多，也最為顯眼，哪個草地都有其足跡，哪個陡峭的山坡上都有其身影，點點簇簇，斑斑駁駁，閃閃爍爍，給草原以生氣、給大山以靈動。
我油然想起了那首著名的《牧歌》：「藍藍的天空飄着白雲，白雲的下面蓋着雪白的羊群。羊群好像是斑斑的白銀，灑在草原上多麼愛煞人。」那首初中時學唱的歌曲一直到了花甲之年，才真正領悟了它的妙諦，這是第一次來到高山草原後的領悟，那高山草原的羊群啊，真像白銀一樣珍貴、可愛。同行的S君即興對羊群作了另一妙喻，他說山坡上的羊群像極燒餅上斑斑點點的芝麻，白羊像白芝麻，黑羊像黑芝麻，咖啡色的羊則像是烤糊了的白芝麻。經他一說，再細看，果真是像，已屆初秋季節，山坡的草已趨短趨黃，那坡面黃燦燦的就有些燒餅的模樣，雜色斑斕的羊群星星點點，一如撒下的芝麻一般。應該說，「芝麻」比之「白銀」更形象有趣。要不然，黑羊和咖啡色的羊作何比喻？草原和山坡上多的是咖啡色羊，皆非常的肥碩，為江南所罕見，以「烤糊的芝麻」喻之是再貼切不過的了。我評價說，這個比喻俗則俗，卻俗得可愛，俗中見雅。
本地的導遊小張姑娘對天山之羊也有非常精彩的描述，她說她們那兒的羊吃的是中草藥，喝的是礦泉水，走的是黃金路，拉的是六味地黃丸，尿的是太太口服液，所以是天底下最珍貴的羊。叩其所以，她解釋說，天山地區盛產中草藥材，多數雜在牧草之中，水源為雪山所化或山中泉眼所湧，不亞於人們所飲之礦泉水，至於黃金路，指的是天山許多地方都埋着金礦，這樣生活環境中的羊不拉撒六味地黃丸和太太口服液才怪呢。語出調侃，令人忍俊不禁，卻也調侃出了些道理，那就是說，天山羊不近半點污染，是純天然之物，在眼下環境污染鋪天蓋地的情勢下，殊為難得。
天山的牧民是很以此為豪的，那裡的穆斯林都以聖潔的牛羊自豪，他們食於斯、衣於斯、寢於斯、以至於居於斯，渡於斯，一一過去，草原上多的是羊皮氈房，黃河邊的渡河筏子也是羊皮做的。人們對羊的依賴已到了無以復加的田地，在天山天池邊，大清空早，我看到幾個賣野果的女人正大大冽冽啃着羊骨，一位美貌的少女旁若無人啃着一個羊頭，真讓人歎為觀止啊！在牧區，牧民們的家產都以牛羊的數目來衡量呢。前陣子，在青海湖畔采風，深入到牧民的家中，那戶人家有羊四十頭，每頭以六百元計，這戶人家流動的財富就有二萬多元，加上別的財產，也可算是小康水平了吧。導遊告訴我說，有的哈薩克牧民擁有的羊群達數千頭，往草地上一放，白茫茫的一大片，前推後擁着，白浪滾滾的，蔚為壯觀。這樣的人家堪稱富豪了。不過，也有個嚴峻的問題：羊群壯大，草場顯得捉襟見肘。青海湖畔一千平方公里的高原牧場，牧草明顯的稀疏，新疆伊犁賽里木湖畔的草場亦然，據說，從前四至五平方米草地足可存活一頭羊了，而今要二十餘平方米草地才可存活一頭羊。更有甚者，內蒙鄂爾多斯有的地方，為了養羊取絨，過量的山羊把草根都啃個乾淨，草原退化為沙漠已經為期不遠了。當我們穿着細軟的羊絨衣時，將作何感想？
然而，並非所有的草原都在退化，君不見新疆那拉提河谷大草原的牧草依然一片豐美。牛羊吃不了，還成捆成堆的收割，儲為牲口越冬的飼料。是專門從河南等地請來的成群結隊的「草客」，兩尺許長刀刃的鐮刀「嚓嚓嚓」地飛舞，清芬的草香氳氤一片，山坡上到處是一團團的草垛，山道上到處是馬拉的龐大草車，家家戶戶院落裡的草堆愈堆愈高。為了越冬的牛羊，牧民們正投入地「收割着陽光」呢，-是草原充足的陽光營養了牧草，再往深裡去，牧民們放牧牛羊本身就是在收穫陽光哩。漫山遍野的草若無牛羊的搜啃，只能是「一歲一枯榮」地浪費。
大山上，羊居於搜索牧草的制高點，牛馬難望其項背。再陡峭的山坡，只要有星點的牧草，就有牠們的身影，委實威武勇敢。行車天山懸崖山道，途中不經意間就能看到一隻墜崖的死羊，死而不瞑其目，依然抬望着藍天白雲下高高的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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