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鴻：梔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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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觀賞外，梔子花還有藥用和食用價值。網上圖片

文：青　絲

有幾句歌詞很具動感之美：「梔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藍色百褶裙上......」凡是聽過這首歌的人，思緒都會跨越過視覺的門檻，在腦子裡直接浮現出梔子花的素潔意象來，並由歌中散發的淡淡憂傷氣息，感受到一種惆悵而又溫甜的心境。梔子花堪為回憶過往青�b歲月的最佳索引，男人們藉此符號，重獲了某個已悄然淡忘的記憶瞬間，女人們則由梔子花的形態和氣質，看見了昔年自己的青澀容顏。

梔子花開，是初夏時分的經典景象，於溫熱的流風吹拂下，散發出一股寧馨的氣息。與尋常花朵迥異的是，梔子花的花瓣為六片。唐代段成式的《酉陽雜俎》曰：「梔子，諸花少六出者，唯梔子花六出。」古人根據梔子花的特性，呼之為「六出」或「支子」。而梔子初開花時為素雅的白色，隨�荋赫蟧]燠，熾熱加深，花瓣又漸漸轉為了黃色。這種順隨時光的流動而變換的花色，也構成了不同的旨趣。韓愈詩云：「升堂坐階新雨足，芭蕉葉大支子肥。」盛夏時節，環繞在庭院裡的梔子花，與闊大的芭蕉一道，是用於烘托靜謐時光的美學文本。李商隱也有詩曰：「梔子交加香蓼繁，停辛佇苦留待君。」被展現在歷史光影中的梔子花，還被塗飾上了一種傳統女性的隱忍意象，散發出溫潤而幽遠的香氣，為千古過往的讀者留下了無限的想像空間。

據明代稗史記載，古時在華南一帶，梔子是很常見的木本植物，可是到了江蘇、湖北往上，梔子就漸為貴重起來。因北地氣候寒冷，梔子只能一年一種，難以形成普遍栽植。故在北方，梔子很早就被作為經濟作物。北魏賈思勰的《齊民要術》載：「一頃花日須百人摘，以一家手力，十不充一，但駕車地頭，每旦，當有小兒僮女百十餘群，自來分摘，正須平量中半分取，是以單夫隻婦，亦得多種。」南北朝時，北方就有園地進行大規模的商業種植，到了梔子開花的時節，僅靠一家人的力量，很難及時把花朵採摘下來，須得僱請附近的婦女小孩來幫忙，並提供一部分作物作為分成，才能完成巨大的工作量。

收穫的梔子花，少部分是作為花材，供人插放於花瓶，陳放在客廳或書齋，藉以陶冶心性。明人方以智的《物理小識》曰：「梔子花摺處槌碎之，以鹽入器中，不用水。」古人的經驗是把梔子花的剪枝斷口捶爛，花瓶裡不加水，改用鹽來養護花，就能有效延長梔子花的花期。這種用梔子花營造的插花藝術，能夠提供一種對詩意生活的憧憬和想像，喚起家居者的生活激情。還有一部分梔子花是作為香料填充物，如古人消暑用的竹夫人，往竹籠裡面加入盛開的梔子花，供人憩息時抱持，不僅清涼消汗，還能讓人從花朵散發的淡雅香氣獲取心靈的平靜。

另外梔子還有藥用的價值，有清熱消炎、涼血解毒的功效。但最妙的是用梔子花入饌，能讓人在視覺和味覺上，都留下它綻放的燦爛印象。《清稗類鈔》裡載有一種煎梔子花的吃法，「以半開之梔子花，調以礬水，加細�b絲、大小茴香、花椒、紅麵、黃米飯研爛，與鹽拌勻，醃壓半日，以蜜煎食之」。這與今人用梔子花做蜜餞，有�茞圻惘P工之妙。而最家常的吃法是把梔子花切碎，混合蛋液一起煎，或者用梔子花加上肉末煮成清湯，那種曖昧的芬芳氣息，以及軟玉嬌香的滋味，就像是情人膩在耳邊輕柔地呢喃細語，讓人不知不覺就被軟化於無形。

我覺得，這也是梔子花的最好歸宿，能將最美好的一瞬化為永恆，從而無懼時間的蝕刻，避免終將走向的凋零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