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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我們看過太多好看的台灣電影,但相比那些清新的影像,《很久沒有敬我了妳》呈現在我們眼前的「台灣image」卻有着更為豐富的層次──從音樂到銀幕、從原住民到都市、甚至是從商業到文藝。
這部電影有着一個淵源。2010年,曾在台北「國家音樂廳」創下千萬票房的原住民多媒體音樂劇《很久沒有敬我了妳》,第一次將台灣原住民的天籟之音,帶出部落,帶進台灣最高層級的表演殿堂,也因為那部音樂劇,整個華人世界開始知道,原來「最台灣」的聲音竟如此動聽。
四年過去,當這部音樂劇登上大銀幕之際,或許也是我們再一次為「最台灣」的音樂而感動的時刻。■文:Jasmine 圖:由台灣角頭音樂提供
《很久沒有敬我了妳》名字有點拗口,卻原來是台灣原住民講國語時的句式,你聽過原住民講話就知道他們那微微拖長發音的語調有多可愛,就像《美麗的稻穗》這種國寶級的卑南族名作,你聽過一次,就會魂牽夢繫一輩子,甚至很難找到一個與之相襯的詞去形容--只是「動聽」?顯然無法涵蓋台灣原住民音樂的博大精深。於是我們意識到,總有些地方,或許文字無法抵達,然而,音樂可以。《很久沒有敬我了妳》告訴我們:「音樂,就是在我們內心最深的地方。」
身份認同
由台灣原住民歌手大本營「角頭音樂」首度跨界投資的電影《很久沒有敬我了妳》,雖然有着音樂劇的淵源,但即使你當年曾看過該劇在香港的巡演,仍會發現電影版完全不是偷懶地串聯一遍音樂劇中的經典原住民歌曲就搬上銀幕,而是由導演吳米森去變幻為一個全新的故事。作為一部電影來說,它對音樂劇資源的使用是克制的,更嘗試了以電影創作者的角度進行新的思考。
一個從小喝洋墨水長大的天才少女指揮,和一個玩世不恭但對原住民音樂懷有深厚情感的國家交響樂團首席,一洋一中本來磁場不合,卻因兩廳院董事長的奇想,被逼一同扛下年度旗艦計劃的重任,把原住民音樂和交響樂結合在一起,這也是當初那部轟動又感動的音樂劇所創下的跨界奇跡。而到了電影中,吳米森並沒把一個通俗劇式的「一對男女本來氣場不合但因共同完成某件事培養出默契」的故事,演繹得太流俗,相反他讓他們在音樂、尋找和對身份重新確認的過程中去重新認識自己。
回應土地
音樂劇版的核心故事,也是享譽世界的著名台灣指揮簡文彬的真實故事:曾有一位原住民保姆在他襁褓之中用美麗樸素的歌聲,留下了縈繞心田的溫暖。那聲音對他來說,是內心的聲音、記憶的聲音、也是母親的聲音。電影中,則由戴立忍扮演這位對原住民歌聲難以忘懷、時常夢回一路追索的指揮。而原住民音樂對男女主角來說,都代表了某種「根」一樣的存在--源自土地源自母親。比音樂本身更動人的是對「台灣」深刻的情感和血緣。而導演試圖透過電影去回答的或許只是對許多台灣人來說最簡單又最複雜的問題: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你要往哪裡去?
於是當結尾燈光亮起、字幕打出「獻給母親,獻給台灣」時,即使眼光挑剔,我們也能去原諒和包容女主角侑紀的生澀演技,因為你看到了創作者的誠意與用心:試圖用流淌在台灣土地上最原生的音樂,彌合整個社會的裂痕、隔閡、種種現實之下彼此的不諒解。
許多評論說《很久沒有敬我了妳》猶如台版的《交響情人夢》,但其實它並不需要拿去與任何一部經典作對比,它從「國家音樂廳」到大銀幕,本身已經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經典。今時今日,當我們看到胡德夫、紀曉君、台東「南王部落」這些戲裡戲外在華人世界都具有極高辨識度的歌手,出現在電影中,唱着屬於他們祖先的歌時,或許也該知曉,只不過十幾年前,情況卻完全不是這樣。
角頭音樂
而這裡就一定要提到獨立音樂廠牌「角頭音樂」為推廣原住民音樂所作出的努力。這個發掘了陳建年、紀曉君 、「南王姐妹花」等一眾數次獲金曲獎加持的原住民音樂品牌,更打造了創下歷史的音樂劇版《很久》。
「總有一天,我們要把這些聲音帶到國家音樂廳。」
這最初只是「角頭」創辦人張四十三自信又帶點執拗的堅持,因為那些質樸的好聲音,在他看來是最能夠「讓世界看到台灣」的珍寶。而經歷音樂劇的巨大成功、到了電影版中,這個夢想也經過淬煉,有了屬於自己的成長--「總有一天,我們要把這些聲音,帶離『國家』。」
拋開音樂本身,該片對台灣不少社會現實都有點到即止的觀照。譬如戴立忍在首款預告片中最經典的那句「我最討厭國家以國家的名義做任何事」,用最淺白的方式,卻足已觸動觀眾思考個人與體制間的關係。而美麗灣、反核等社會議題也出現在片中,相信會為在現實層面關注台灣的人帶來啟示。
而導演吳米森這個名字可能對大多數香港觀眾來說稍顯陌生。雖然《很久》距離他上一部劇情片已有差不多十年,但期間他一直是台灣紀錄片領域十分重要的創作者,更於上屆金鐘獎中憑《青春的進擊》三部曲之《關於二十,以及_。》獲得非戲劇類節目導演獎。他並不是那種典型拍主流商業片的導演,尋找、身份、記憶往往是他創作中試圖去探索的內容。不過大概也得益於此,《很久》並沒被拍成庸俗的皆大歡喜式故事,相反那個結尾非常文藝:女主角把交響樂團帶到了綠意蔥蘢的山林間,讓音符流淌進天地自然,然後淡淡地對男主角說:「我還有一個秘密。」至於那是甚麼,不如留給你我去思量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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