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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國際文化出版社出版了「余光中作品」。一直知道他是一位詩人,但扉頁上的介紹說他是:「被譽為當代中國散文八大家之一」,甚感自己孤陋寡聞,於是一口氣讀完了該系列總共八本中的兩本,《隔水呼渡》和《憑一張地圖》。讀得比較認真的是後者,因為作者在《新版自序》中也說:「在我的文集裡是頗特殊的一本。」而且是「既非一般雜文,也非純粹美文,而是兼具理趣與情趣的文章。」在我看來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部分:寫作人生、遊記和文化雜感。這樣的組合既可以為寫作愛好者提供參考,也可以與旅遊者對話,還提供了一些作者經歷過的文壇故實。而他「我寫這些小品,雖然迫於時間,卻也不甘偷工減料,就算雕蟲,也是抱着雕龍的心情舉筆的。」以及「短文一短,着墨就倍加用心,許多警句妙論都以短見長」的認真態度,都在具體的文章中,為讀者提供了揣摩體會的樣板。
作者開玩笑說:「我寫詩,是為了自娛。寫散文,是取悅大眾。寫書評,是取悅朋友。翻譯,是取悅太太。」但無論是寫詩還是翻譯,哪一樣會缺乏「獨自遐想的時候,總不失為一種安慰」的思維享受?雖然「香港的文學不及台灣之盛;但香港在翻譯上的成就值得台灣注意。」包括內地文壇,「我們在翻譯上的成就,遠不如歐美與日本。」甚至「聽內地通日文的某作家說:「豐子愷所譯《源氏物語》毛病頗多。」但尷尬的事實是,確實不具備靜下心來耕耘的良好土地,也缺乏既精通外語又具有深厚中文功底的人才。作者批評台灣社會「在日趨繁榮的外表下,已經呈現富而無禮的病態。」那麼,他行走的海峽三地,是否同樣需要用文化的軟實力來強身健體,就是一個令人深思的課題了。
顯然余光中是十分推崇《出師表》的,他說諸葛亮:「原本無意於抒情或唯美,卻因為情真意切,竟把奏議的公文寫成千古的至文。」諸葛亮是不是無意於抒情或唯美另當別論,他指出中國的散文傳統「非但不排斥雜文,還頗表重視」的特色是不錯的。他要求寫作雜文做到「條理分明、文字整潔、聲調鏗鏘、形象生動」的四項標準,也是十分有益的經驗之談。對於寫作者與讀書的關係,余光中的說法是:「做了作家之後,更需要讀書。作家讀書,是為了看看其他作家在寫些什麼,想些什麼,才能夠反觀自己寫的是否高明,想的是否深刻。」寫作者需要讀書是不言而喻的,關鍵是如何選擇,因為「讀好書的先決條件,就是不讀壞書,因為人壽有限。」三人行必有我師的說法其實言過其實,遇上千人一面的三個臭皮匠,還不如堅持寫作的「卡拉OK」,努力創作徐霞客描寫太華山那樣的作品,「要在夠遠的地方才見其巨大」,是需要凝聚學識能量的。余光中還提到了梁實秋警告世人:「文藝有政策乃文藝之不幸。他力主文學應處理廣闊的人性,而非偏狹的階級性;另一方面,又標舉古典的清明,以補救浪漫的放縱。」作者選擇如何寫作,是建築在自己對社會人生的感悟之上的,多樣性的作品之所以有長久的生命力,恰恰是沒有根據什麼政治人物規定的文藝政策,或者文藝主張而作的作品。畢竟「政治短暫而文化悠久」。就是階級性的認識,也可以是多樣性的,不承認只有無產階級、資產階級;農民階級、地主階級,認為還可以歸結為權貴階級、官僚階級和平民階級的三方。說權貴階級通過掌權取得利益;官僚階級則企圖像中間商那樣上下通吃;平民階級則在抗爭中實現自身的價值,促進社會的發展,也未必講不通。
關於音樂噪音像二手煙一樣污染環境,妨礙人的思想和休息,恐怕也是海峽兩岸的通病。「愈是進步的社會,愈是安靜。濫用擴音器逼人聽噪音的社會,不是落後,便是集權。」然而追求「鐘鼓饌玉」的熱鬧,卻是數千年來的傳統。流風所及,大學對外的公開課也煩人地配上不相干的背景音樂,甚至個人的博客也喜歡配音。就像霸道的爆竹聲,想掩蓋其他一切聲響,只爭一瞬虛空裡的光亮和爆響,哪裏顧得立即化作一地無價值的屍骸!不能不說余光中對此的痛感與批判是非常深刻的。■文:龔敏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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