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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制是現在聚餐的主要形式。 網上圖片
陳曉鳳
AA制，成為如今北京朋友圈聚會的主要形式。自從反腐倡廉之後，哪位領導都不能大大方方買單了，乾脆就大家都自掏腰包。
在不遠的從前，同學朋友聚會的主要形式都是公款吃喝。有在政府當領導的朋友一聲招呼，大家來吃個飯吧！人們便都高高興興地赴約，在豐盛的餐桌上歡聚一堂。螃蟹、大蝦輪番上，誰都沒有心理負擔。買單的那位有簽單權，招待誰都一樣，還不如招待老同學呢！吃一餐二百元的飯不好意思報銷，幾百上千元的一桌飯，倒能坦坦入公款走賬，招待關係戶，當然得有排場。一位國企經理告訴朋友，他每年能在單位報銷幾千元的費用，幹嘛不讓老同學沾沾光呢？
回想一下，從前參加的那些公款買單的聚會，大都是熟不熟的人坐在一起，有點兒像「吃大戶」，也有點兒像「領導接見」。人走了，桌上剩滿雞鴨魚肉，誰都不好意思打包，誰都不為浪費心痛。
現在公款吃喝叫停，可還是有經濟條件好的朋友願意買單組織聚會。有同學特意壓幾千元在飯店，作為聚會資金。還有位私企老闆，喜歡組織同學去度假村小住，幾千元的消費對他來說根本不算甚麼，可是也有不少同學強烈反對一人買單的聚會。有位曾當過公務員的同學說：「若要同學會常久，還是AA制最好！」她列舉了AA制的很多好處：平等、輕鬆、節約。
她說的確實有理，沒有平等交流，就失去了聚會的真正意義。總是空手受請的人，無論自己承認與否，心理上都會有不自覺的劣勢；而買單的那位，無論公款或私款，都有不自覺的優越。強的總想照顧弱的，於是弱者就類似「陪吃一族」，有的人吃白食慣了，哪兒有不花錢的飯局，都要去湊熱鬧。 不平等， 聚會就難輕鬆愉快。
AA制的聚會，因為沒必要攀比，都比較節約。有幾位出生五十後的大學同學，多年沒有見面，後來退的退，二線的二線，彼此人生都輕鬆了，便想輪流請客做莊。其中一位還沒有退休，於是把飯局設在高檔餐廳，一餐飯花了上千元；第二位呢，經濟條件不錯，也在中檔餐廳中破費不少；第三位請客的，是位因企業倒閉退休多年的女士，退休金很微薄，可是她硬要撐面子，請老同學吃飯專挑貴菜點了一桌，結果一餐飯幾乎花了她退休金的三分之一。最後一位請客的是位成功的獨立設計師，他有錢，可是消費理性，這位男士就在自家樓下的小飯館請老同學相聚，讓同學們自己點愛吃的菜，大家就都挑便宜且實惠的，結果一餐飯只花了一百多元，還吃得不錯。我對那位男士說：「你不嫌人家說你寒酸？」他說：「比賽請客有意思嗎？」
這話有理。想想凡有人買單的飯局，都難免攀比，讓人心裡挺累，不知是吃飯還是吃面子。年輕人就不這麼累，「八十後」與「九十後」們從小就習慣了AA制。我女兒從五歲認識錢開始，與大她一兩歲的小表哥、表姐們出門買零食，花兩毛錢都得一人一毛，漸漸長大了，同學之間的交際更是如此。前兩年她的大學同學從全國各地到北京聚集，當公務員的前班長負責組織，有組織能力的他，早早就預算好了賬單，約好負責財務的同學，每位參加的同學連吃帶住交一千元，大家都高高興興。
沒了公款吃喝後，為了搭建輕鬆的交際平台，我與朋友、同學們約定，今後聚會乾脆都採取AA制，大家欣然同意。開始有點兒不自然，後來就漸漸習慣了，悟出凡熟不拘禮的好朋友，才能如此輕鬆地「A」在一起。
頻繁進行AA制的，是我住的社區合唱團成員。合唱團是個快樂的交際平台，除了一起唱歌和演出，也一起出門旅遊，一起出去吃飯。即使在北京，也是玩到哪兒，就吃到哪兒。幾年下來，全聚德的烤鴨、前門的鹵煮、老北京炸醬麵館等等北京大小餐館，幾乎都吃遍了。每次聚會，成員們坦坦然然地平攤費用，沒有誰非要充大款請客。最長久的朋友圈，都是有小距離的那類。
AA制最大的好處就是節約，省錢也不丟面子。吃飯一般不會去昂貴的高檔酒店，而是平民化的餐廳；點的菜絕非海鮮山珍，而是實惠的家常菜。吃完飯後，桌上一定都是「光盤」，而不是滿桌剩菜。這種「小家子氣」的聚會，並非就是「不體面」，而是更近人情。
某次一位移民美國的同學回國，同學相約聚會。本來有人提議去中關村一家氣派的高檔酒店，可多數同學反對，認為那家酒店太貴，「A」過一次每人百元都不夠。於是大家就把聚會定在平民化的「老邊餃子館」，點了十幾盤餃子和一些大眾化的家常菜，有同學帶來了茶和酒，結果一餐飯平攤下來，每人只要區區二十多元。美國同學也非常高興，她喜歡吃餃子和家鄉菜，更喜愛濃濃的同學情意，根本不在乎飯店的門臉大小。當然，她也與大家一起「A」了一把。飯後，凡是沒有吃完的菜，都有同學主動打包，連最便宜的麻婆豆腐也不例外。
以AA制代替公款吃喝之後，北京餐飲業格局有了極大的變化。從前生意平平的中低檔餐廳，生意都愈來愈火紅，比如老邊餃子館、老北京炸醬麵、京味小吃店等，只要衛生、實惠、可口，有主打當家菜，日子都好過得很。而曾門庭若市的高檔餐飲，卻日子愈來愈難，尤其是人均消費二百元以上的高檔自助餐廳，都是門前冷落。為了生存，高檔餐廳有的做盒飯，有的搞外賣，可是到了飯點兒，華麗的大堂依然空空蕩蕩，實在挺不下去的，就只能關門了。一家原本生意火爆的某歌廳旗艦店，前幾年跟某知名高檔餐飲合作，可不久前也關門了。原因很簡單：唱歌加吃飯，兩三個小時就消費幾千元，幾乎相當於一個工薪層的月工資，不是公款消費，誰燒那個包呢？
節約與輕鬆，讓AA制成為朋友聚會的新風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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