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樹廣
中國是茶之故鄉。陸羽在《茶經》中考證:「茶之為飲,發乎神農氏,聞於魯周公。」可神農氏發明了茶,為何到了國外,茶忽而成了「茶音Cha」,忽而又成了「TEA」呢?直到前不久,香港貿發局副總裁葉澤恩的一席話,令我茅塞頓開。
那天葉先生到報社做客,我們志趣相投,海闊天空地神聊,頗有相見恨晚之感。他的工作是在全球推銷香港會展金字招牌,周遊列國,見識了得。聊起「一帶一路」中香港應如何把握商機,聊起茶、絲綢和瓷器是中國人獻給絲路的最經典文化符號,他滔滔不絕地講起故事來。葉先生說,他有個獨特的「發現」:「一帶」上的俄羅斯、中亞和高加索等大陸國家都把茶叫成「茶音Cha」,讀音與漢語發音幾乎一樣;而「一路」上的海洋國家則將茶叫做「TEA」。原因是「TEA」主要是福建南部地區出產,閩南語中茶的發音「te」與「TEA」相近,茶於是就變成「TEA」了。這不禁讓我回憶起二十年前在前蘇聯的採訪見聞。
俄羅斯人將茶叫做「ЧАЙ」,發音與普通話幾無分別,這與其毗鄰我國北部有關。茶曾是沙俄皇室的專供品,無論是經蒙古戈壁北上恰克圖的茶馬古道,還是經海路萬里迢迢運送到俄都聖彼得堡,茶的身價都會漲到幾十倍以上。是故,精明的俄國商人考慮將中國茶種植技術引入帝俄。十九世紀末,俄商波波夫邀請中國茶工劉峻周到俄國外高加索的格魯吉亞巴統地區試種茶樹,大獲成功,俄國人遂將中國茶叫做「劉茶」。一九九六年夏,我到第比利斯採訪,結識了劉峻周的外孫女、曾做過謝瓦爾德納澤總統中文翻譯的劉光文教授,故事就是她講給我聽的。
劉女士現在第比利斯自由大學當漢語教授,丈夫是藝術家,她上世紀九十年代就成立絲路研究會,傳播中華文化。當時我就想,中國茶不知改變了多少像劉光文這樣的家庭的命運,千百年來,絲綢之路上的物質和文化交流就是這樣進行的。劉峻周曾受到過列寧和斯大林的接見,他的侄子劉澤榮是個大名人,曾做過外交部條約委員會法律顧問,他編纂的《俄漢大辭典》被譽為「劉澤榮大辭典」,迄今是中國俄語工作者最喜愛的工具書。
當然,中國茶傳入各國後,飲法也發生了變異,多數國家不像中國人這樣空口喝,主要是佐餐之用。俄國人愛喝紅茶,喝時要加牛奶和砂糖,也喜歡加入檸檬片或草莓、櫻桃等果醬。不過,現今俄羅斯人也以喝綠茶為時尚。哈薩克和吉爾吉斯等中亞人的祖先是遊牧民族,每日都要喝磚茶,喝前先將茶磚敲成小碎塊,放到水壺裡用火煮開,喝時一定加鮮牛奶和糖,有的地方喜歡加鹽。烏茲別克人不僅愛喝紅磚茶,也偏愛喝綠茶,我至今不知其所以然。下次見面要求教於葉先生了。
香港曾受英國殖民管治,不少人保有英國人喝下午茶的習慣,港人獨創的絲襪奶茶更是獨樹一幟。總之,每個國家或地區都有自己獨特的飲茶文化。葉澤恩還告訴我一個「秘密」,很久以前,一名港商將一塊普洱茶餅帶回香港,這裡潮濕溽熱的天氣使茶餅自然發酵,成就了富含各種微量元素的特質,從此名揚天下。期待與葉先生再見面,聽他講更多有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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