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 火
余光中在一首懷念旅美朋友的詩裡,稱鄭愁予為「浪子」,以至後來不少人把他稱為「浪子詩人」,套鄭愁予的話,這是一個錯誤。雖然楊牧也曾舉鄭氏的《偈》,以為引證:
不再流浪了,我不願做空間的歌者,
寧願是時間的石人。
然而,我又是宇宙的遊子,
這土地我又哭茖荂A
將笑蚋鬙h。
即使是這首詩,也不純是浪子的情懷。
詩人雖曾流浪過,但那是他以前的生活軌[,他雖是哭茖茬o土地,但他並不甘願再蹈以前的腳印,「不願做空間的歌者,而寧願是時間的石人。」
所以「他將笑蚋鬙h」,後者才是詩人所揭示的精神,是主要的,也是積極的。
這並不是浪子的精神,而是比浪子更主動和進取的精神。
對於生命,早年的鄭愁予有過這樣的看法:
滑落過長空的下坡,我是熄了燈的流星
正乘夜雨的微涼,趕一程赴賭的路
待投擲的生命如雨點,在湖上激起一夜的迷霧
夠了,生命如此的短,竟短得如此的華美!
-《生命》
這首詩可否看作鄭愁予對生命的理解:生命不在於延續的長與短,只要華美,恍如熄了燈的流星,曾經輝煌過、美麗過,詩人於願已足。
其實早年詩人在人生的道路上,雖跑得不長,但以他橫溢的才氣、鬱茂的風華,形成特殊魅力,躍然於詩壇,引起騷動。
讓我們從詩人所經過的跑道走一趟-
鄭愁予原名鄭文韜,河北人,一九三三年出生於軍人家庭,童年是在跟父親征戰中流逝的,自幼便踏遍大江南北,飽飫山川風物之美饌。
十四歲那年,他在北平,暑假入讀北京大學文學班,在校刊發表第一首詩,題為《礦工》,是作者參觀門頭溝煤礦有所感而寫的。
詩的第一行寫的是:「當你一生下來,上帝就在你掌上畫下十字」,這首詩受到老師的讚賞,老師並以「人道主義」嘉許。
此後,鄭愁予便以人道主義自況自喻。
當時鄭在北平崇德中學唸書,與同學辦了一個壁報,叫《處女地》,刊名得自屠格涅夫的一句話:「要耕處女地,要深深的犁。」
年輕的鄭氏,已感到當時的新詩流於口號:「感情很激烈,但是不夠深刻,表現的技巧因朗誦詩形式的限制,內涵不足。」
所以鄭以上面屠氏的這句話,作為奮鬥的目標。
鄭氏後來在上海出版的《中國新詩》上,讀到王辛笛、鄭敏等新現代派的詩,如獲知音。
即使鄭氏頗喜歡這些詩,但仍感到美中不足,認為「在藝術上還未盡到創造的作用」。
在求學的時期,鄭氏用筆甚勤。
他第一首在北平之外發表的詩是《爬上漢口》。
那是一九四八年,他剛十六歲。
他把這首詩投給《武漢時報》,編輯胡白刃把它放在刊頭,還加黑框,十分醒目,鄭氏大受鼓舞。 (說鄭愁予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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