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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上的女孩》作者:珀拉.霍金斯 ,譯者:王欣欣,出版:寂寞
文:畢小童
「我愛喝冰涼的琴湯尼,就是因為那股苦苦的奎寧味。」
《列車上的女孩》(The Girl on the Train,2015)黑暗而幽深,驚悚由視線飄出移動的車窗,再向外溢去,吞沒掉鐵軌旁一排維多利亞式的房子,最終徘徊在15號不肯離去。作者珀拉.霍金斯(Paula Hawkins)生活在倫敦郊區,搭火車通勤的經驗為她開啟了這道靈感之門。
以瑞秋為首的三個女子在霍金斯的筆下至情至性地講述着自己,用日記這個古老而神秘的載體,將一環套一環的男女關係逐層剝出。她們的際遇從某一天起開始盤根錯節,逐步淪陷於撒旦的指揮棒下,舞動着黑色的音符。其中梅根之死,是全書要解開的兇殺之謎。
「我每天有兩次短暫的機會觀看那些人的生活。看陌生人安全在家待着,對我有撫慰的效果。」瑞秋一天兩次坐在往返倫敦的火車上,在現實與酒精的迷醉之間,追索着微妙的真相。
湯姆拋棄瑞秋後娶了安娜,繼續住在鐵軌旁的15號。安娜常常抱着嬰兒,對着一屋子前任的東西,痛苦得發狂。「然後那種受到偷窺的感覺又跑了出來,自從搬來,我就一直有這種妄想。起初我歸咎於火車,車窗裡有太多人朝外看,看我們,令我毛骨悚然。 」
梅根與柔情似水的丈夫史考特住在安娜樓上,常常被瑞秋遠遠觀望着。她不斷地出軌,有嚴重的睡眠障礙,在很無聊的一段時間裡,居然跑去安娜家做保姆。「有時候火車經過我不看,只聽。早上坐在這裡,閉着眼睛感受橘色的烈日,我愛幻想自己在別的地方,哪裡都行。」
希區考克式的後窗驚悚,彷彿正隨着移動火車敘事的發展,附體於這三個倫敦女子的日常,越來越濃烈地撲出紙頁......梅根失蹤多日後被曝死亡,瑞秋與安娜不約而同地追蹤着這則令她們無法釋懷的消息。
然而幽靈總是躲在暗處。在黑暗的另一端,有人小心地打理着沾血的羽翼,想方設法地躲開深埋於表象之下的巨大危機。屍檢發現梅根懷孕了。真相在湯姆、史考特與精神治療師卡莫,還有一位紅髮男子之間遊走。當多角戀的面紗被撕裂,毒汁瞬間噴湧,一場血肉橫飛的搏鬥以高昂的曲調了結了即將壞死的厄運。
那是全書的高潮。是結束,也是轉機。
「生活不是一個斷章,死亡也不會加注」。從全書的佈局來看,梅根之死喚醒了另外兩位女性沉睡的自我,令她們最終聯手,從惡魔那裡奪回了屬於她們的生活。在生命戛然而止之前,這位聰明決絕的梅根正處於重塑自我的過程中。但上帝沒來得及眷顧她,只有在她死後借瑞秋之口深深地告慰亡靈:
「她葬在銀色的樺樹下,面朝舊鐵軌,以石堆為記。其實那不過是一小堆石頭,但我不願她長眠之處引人注意,也不願就此棄她而去,不留痕跡。她在那裡安睡,不會有人攪擾,四下只有唱歌的鳥兒,以及轟隆隆經過的火車。」
珀拉.霍金斯是記者出身,《列車上的女孩》是她轉型後的首部成功之作,筆端流瀉出另一種新生的快感,似乎是瑞秋,似乎是安娜,也似乎是終於安眠的梅根--她超越了束縛。書中諸位女子經歷的困局彷彿代表着霍金斯寫作時非常真實的狀態:四十幾卻依然單身,獨自扛着房貸,事業陷入低谷,寫得走投無路只能向老父討食。她拋下多年混跡於經濟地產圈子的成就,孤注一擲,決定創作一部真正屬於她的作品。她成功了,更在中年之後有了另一場重生。
這部書年初在英美同時問世後至今,連同電子版已售出超過300萬冊。它在最短的時間內連續重印,蟬聯《紐約時報》等多個排行榜冠軍,成為在倫敦火車上出鏡率最高的讀物......雖然不可避免地與吉莉安.弗琳大火的《控制》(港譯《失蹤罪》)相提並論,熱賣的程度卻很快超過了弗琳三部暢銷作品的總和。44間電影公司幾乎是在搶奪版權,最終夢工廠勝出。霍金斯苦盡甘來,卻只幽默地說,她不用再擔心房貸了,而且確實要考慮修修房子。
該書有意識地以女性的視角寫作,反思她們於現代生活中遭遇的連串危機:情感、家庭、事業與無可避免的歧視......行駛的列車與現實接頭,就像流動的生活本身,充滿着隱喻。其實霍金斯筆下的強者,不過是在一團亂麻中理出頭緒並艱難地、永不放棄地回歸自我。當瑞秋從繚亂的訊息中逐漸拼湊出真相,讀者不禁為她中年後的成長叫好,為她最終尋獲失落的靈魂而動容。
對於命運的突破口,霍金斯給出了至簡的訊息:女人一定要幫女人。始終讓爛醉如泥的瑞秋感受溫情的是她的室友兼摯友凱西,兩位仇人般的女主角能在危急的關頭盡釋前嫌,並給予死去的梅根深深的同情,霍金斯最後似乎要說:琴湯尼那股苦苦的奎寧味就是生活。不用怕,多糟都能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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