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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香港大學Antony Tatlow教授發表布萊希特論文，有選在夏威夷大學東西比較文學論著裡，而美國Duke大學亦出版他的文集《布萊希特莎士比亞》。他又帶學生以廣東話演出布氏話劇，國際布萊希特學會由他當主席，不奇。
布氏種子於1981年香港開花，由John J.Deeney、鍾玲、葉維廉、陸潤棠、黃清霞等學者組成的香港比較文學會，連同英國文化協會和歌德學院，主辦《布萊希特在東亞 / 理論與實踐研討會》，同期，又邀請日本和東亞多國劇團來港演出。該研討會論文，經黃德偉與Tatlow譯成英文，於1982年由香港大學結集出版為《Brecht and East Asian Theatre》，今天可在網上免費讀到。
過去30多年，香港斷續上演布氏作品，相比之下，內地有多人到過德國進修戲劇，並寫文談布氏，卻少有演出他的作品，敏感的人便意識到，布萊希特東亞重鎮，香港可以擔當。
今年康文署「劇場．再遇」節目，7A班在高山劇場重演布氏《灰闌》，那裡正是1981年香港布氏戲劇節主場。場刊說，7A班等了5年才得資源重演。我能補看，甚覺幸運，然而看下去，卻覺得不對路。
布氏看過梅蘭芳表演，學得京劇自報家門手法。今天香港劇場也流行演員對着觀眾說話這疏離手法套路。布氏劇團乃合作社兄弟班，演出會臨時拉夫。製作簡陋，便利用超凡想像力來補救「乞丐劇場」之不足，那正是其特色和可觀之處。他以音樂和歌曲吸引觀眾，應用辯證法，呈現正反論據，並以疏離和嬉笑怒罵手法，促使他們覺醒和思考，目的是教育大眾。
38年前我看他的戲，記得有台詞說：「貪污是最佳政治制度，因為效率高」，當日全場觀眾大笑認同。為什麼？因為觀眾處身在「乞丐劇場」疏離氛圍裡，清楚理解該反話奧妙，熱烈拍手來表示欣賞其有趣想像。以「乞丐劇場」來反主流，教育觀眾奏效率高。林奕華舞台技法，多少有布氏影子。
今回7A班編劇一休與陳正君聯合導演《灰闌》，序幕講今天香港發展土地，出現官民衝突。有人提議看齣《灰闌》話劇來緩和緊張，並說有可能從中得到靈感解決困局。以香港現實來切入《灰闌》，可以理解。然而把演出放在春秋戰國時代鄭國裡，未必上策。一休寫書面語古文對白，以廣東話來唸，欠親切。另有些離地對白拿來誦唱，難為演員和作曲盧厚敏。這回重演，戲服設計與縫製認真，脫離乞丐劇場本色。此外，對白非嬉笑怒罵調，音樂和歌曲欠歡愉，演出想像力乏善可陳，整體趣味缺缺。
戲高潮是：兩個女人爭奪一小童，由臨時胡亂推舉的糊塗官來判案。他要兩女人拉扯小童身體這愚蠢方法來判斷，卻裁決精明。糊塗官比較常規官員更利人民，而他還創造出該縣法政的黃金時期。這段戲是布氏的反諷，來向觀眾宣傳反建制政治訊息，成功影響觀眾的話，演出便算精彩。葉進演出縣令，符合劇本要求，可惜導演處理該段戲非在疏離和嬉戲狀態，所以我懷疑其嘲諷政治的效果。
布氏取材中國古代《灰闌》故事乃幌子，並非要做歷史劇。觀眾離開劇院時有所覺悟，會想反建制，才是他目標。 近年香港，愛麗絲劇場實驗室亦搬演布氏劇本，其布氏劇場特色明顯。香港要成為布萊希特東亞重鎮，關鍵在觀眾對「乞丐劇場」反諷的敏感程度有多高。 文：張錦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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