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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特斯2.0》 攝影:Fung Waisun
文:小西(本欄由本地知名評論人小西與梁偉詩輪流執筆,帶來關於舞台的熱辣酷評。)
事隔六年,本地著名劇場導演鄧樹榮近日終於重演了《泰特斯2.0》,這個在他創作生涯中具有獨特意義的作品。 《泰特斯2.0》於2009年首演,當年鄧樹榮找來本地著名編莊梅岩,根據莎士比亞原來的劇本,改寫成一部糅合了傳統戲劇體與說書敘事體之「新作」。由於《泰特斯2.0》半戲劇半敘事的體裁,加上多人合演一角、演員身兼敘事者與戲中角色等富有「間離效果」的設計,在風格上跟不少歐洲「新文本」作品非常接近,筆者間中會半開玩笑地戲稱《泰特斯2.0》為鄧樹榮導演的「新文本」之作。當然,莊梅岩肯定沒有撰寫「新文本」的企圖,而鄧樹榮創作《泰特斯2.0》的出發點,也顯然跟近年着力推動歐洲「新文本」的本地劇場工作者有所不同, 但兩者都突顯了一個令筆者反覆思考的問題:劇場創作人該如何透過演員的身體與聲音,以及其他演員以外的方式與手段(例如燈光、佈景等等),釋放出文本底下的力量? 《泰特斯2.0》是複雜的文本,但表演比文本更難。
以有形表現無形
鄧樹榮曾經在不同文章與場合表示過,他是一個簡約主義者。簡言之,作為一個簡約主義者,他必須反問自己:在他的生命與創作中,有什麼是最重要與不可或缺的?對於鄧樹榮來說,劇場中最重要的是演員的身體,只有演員與觀眾在演出時當下的能量交流,才是劇場最基本的交流形式。因此,演員的身體便成為了鄧樹榮整個表演美學體系的重要支點與手段,而「形體劇場」也成為了他多年來主要的劇場創作與演員訓練的方法。他認為,導演主要是透過演員的身體對劇場時間與空間的駕馭,在觀眾面前呈現出某種人類內在的存在狀態。
如此說來,我們便會明白鄧樹榮對《泰特斯》的大膽改寫,為什麼會是他在創作上的巨大突破。首先,《泰特斯》這個原本充滿了缺點的莎翁劇本,在莊梅岩所改編成的半戲劇半敘事體中,變得流??自然得多了。許多在鄧樹榮2008年原劇版本的《泰特斯》演出中,因為過度殘暴與密集反而顯得滑稽的暴力場面,在《泰特斯2.0》的種種「間離效果」下都順眼多了。 然而,更重要的是,跟「一人一角」的傳統戲劇演出不同,《泰特斯2.0》的演員除了需要多人合演一角外,他們也不時需要遊走於角色與敘事者(以歌詠隊的形式出現)之間,令觀眾無法完全代入角色, 跟暴力拉開詩化的距離,從而將暴力轉化成為探索與思考的對象。與此同時, 《泰特斯2.0》也透過形體、吟唱、聲音、靜沉等非語言的手段,將暴力予以詩化呈現。在《泰特斯2.0》的表演中,鄧樹榮更着意呈現的,並非原劇中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暴力行為本身,他更有興趣表現的,反而是施暴者與受暴者在行使與接受暴力時當下的內在狀態,以有形表現無形。
承先啟後之作
與2009年《泰特斯2.0》的首演相比,今次重演的版本無疑更精練與圓熟了。 幾位一直緊隨鄧樹榮、由演藝學院一路走來的年輕演員(例如黎玉清),在演出上都有了長足的發展。除了持續創作外,鄧樹榮在培育新一代演員方面,無疑影響深遠。記得當年筆者觀看《泰特斯2.0》首演時,其劇場創作與實驗的大膽嘗試,實在令人目瞪口呆。事隔多年,今次再看 《泰特斯2.0》的重演,觀看初版時新鮮感自然消失了。但事後回顧,筆者現在看得更清楚《泰特斯2.0》在鄧樹榮劇場創作上承先啟後的位置。 一方面,《泰特斯2.0》是鄧樹榮二十年來的簡約美學的集大成之作。另一方面,由《泰特斯》到《泰特斯2.0》,我們也看到鄧樹榮在劇場美學上的重大突破。《泰特斯2.0》中的實驗,除了解決了當年演出《泰特斯》時遇上的問題,同時也令鄧樹榮的簡約美學變得更成熟。可以這麼說,沒有《泰特斯2.0》,便沒有後來的環球版《泰特斯》,甚至《你為什麼不是Steve Jo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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