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潔華
今年追月夜的月亮皎潔明亮，又大又圓。
賞月期間，忽然湧起了一份傷感，惦念起在死亡邊緣掙扎的友人。
今年夏天，好端端的她開車在吐露港公路上行駛，陽光燦爛，眼睛撐不開來。她突然不知所要去向，想不起自己原本打算要去的地方。醫生後來說她患上了克雅二氏症，腦呈海綿化，預計她只可多活一個月。友人的情況極速惡化，身體多個機能衰退，走路拿東西都事與願違。她的丈夫本在海外工作，趁她還有胃口還有反應，便抱着她上台灣的山看風景，拍下她綻露笑容的臉孔。兩夫妻性情剛烈，向來都為小問題爭拗，有時罵得臉紅耳熱，但此刻是丈夫努力冷靜下來，而她也失去了爭辯的能力，只因發現自己不能應對事情而不知所措。餘下來的，便是珍惜每一天還可以感覺愛，和彼此還可以在一起的寶貴時光。
奇蹟地，她活到現在；情況並沒有好轉，只是穩定下來。她丈夫每天無微不至地在醫院裡幫忙看顧，還在她耳邊哼起民歌，如此她嘴角帶笑，但眼睛在流淚。如此長久下去，我看她丈夫也捱不了多久，但真愛是最大的力量。
美國《時代周刊》今期報道一位患上了末期腦癌的內科醫生，如何維護安樂死。報道特別提到去年選擇合法安樂死的美國教師梅娜特（Maynard）。梅畢業於貝克萊大學，有良好職業，在發現腦癌末期前兩年才結婚，跟丈夫非常恩愛。她清楚病情的發展，也知道自己將會失去生活能力。當她有天看着丈夫而記不起他的名字的時候，她決定搬往俄勒罔州，接受在那兒可以合法進行的安樂死。在符合所需的病情以後，她選擇在丈夫生日翌日，吞下結束自己生命的藥。梅娜特辯說她並非自殺，而是生命已到了盡頭，要在自己仍有選擇能力之時，帶着尊嚴離開。
中秋節想起那些未能看見花好月圓的人，心有戚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