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伯昱拍《滿月酒》訴說同志心聲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5-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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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的世界，既簡單又複雜。倘若生在傳統家庭，來自家人的阻力則更大，分分鐘可以扼殺自我。

剛過去的香港同志影展上，台裔導演鄭伯昱的《滿月酒》便如實呈現了家庭與同志孩子之間微妙的關係。東方人個性保守，面對「出櫃」的孩子，面子大過天，收收埋埋打死不承認，更為了一己私心，強迫孩子娶妻生子，這在李安的《囍宴》中早已說得透徹。但時間並沒有撫平一切，二十多年過去，《滿月酒》呈現的扭曲思想依然讓人心有戚戚焉，歸亞蕾再次飾演同志母親，歇斯底里的行徑、尖酸刻薄的言語，表露出傳統家庭對同志的抗拒。

鄭伯昱說，這是他一路走來的經歷。現實生活的母親與戲裡的母親重疊為一，愛之深責之切的沉重包袱也曾讓他束手無策。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伍麗微

《滿月酒》算是一部半自傳電影，前半段講的是鄭伯昱的心路歷程。大學那年因為一次失戀，他忍不住向母親坦承同志身份，自此以後，他與母親再沒談過這件事。每次在婚宴場合，親朋好友總會問起他什麼時候要結婚，他想道出事實，但母親的不自在與無奈讓他不忍，只能保持沉默。

電影便在這個前提下展開。鄭伯昱自編自導自演，迅速入戲，看似厭煩母親的逼迫，卻又不忍傷她心，事事遷就她，最後甚至滿足她抱孫的欲望，而展開一段跨地域的生子之旅。

消弭家庭隔閡

「我『出櫃』蠻久了，剛開始時媽媽並不了解gay是怎麼回事，但她很聰明，會搜集資料、讀很多書，我也主動帶她認識我的朋友、看心理醫生、去探望同志朋友的爸爸媽媽，經過很多年的溝通，媽媽接受了這件事。」乍聽之下與戲裡的母親反差很大，至少與歸亞蕾的嘴臉相差很遠。但他透露，當初設定的母親角色的確沒有這麼極端，「我把重心放在同性伴侶上，他們想要一個家庭，想要一個孩子，可是亞蕾姐答應演這個角色後，她也參與我的寫作。」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討論，他深受啟發，把媽媽這個角色寫得更有層次、更加豐富。他還記得歸亞蕾當時講的一句話──「你跟媽媽說『出櫃』已經二十多年了，可是我要在九十分鐘內演你媽媽二十多年的經歷啊。」因而戲裡的媽媽從最初的抗拒不接受，到慢慢參與其中，為找代理孕母、生子勞心勞力，到最後接受兒子的性取向，並將之公諸於世。

鄭伯昱的經歷當然沒有這麼轉折，但他猶記得有一次媽媽在他與男友分手後說：「你為什麼要跟他分手？他是那麼好的男人為什麼要分手？」媽媽咄咄逼人，他卻欣喜若狂，那一刻他知道媽媽接受了他的同志身份。

「你知道嗎，亞洲父母最大的難處是他們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同志，可是他們無法在親友面前說出來。」他說，《滿月酒》就是希望讓父母接受孩子、並承認孩子的性取向。「同志家庭跟非同志家庭其實一樣，大家也會有很多衝突。」電影早前在美國上映，很多觀眾看完後都身同感受，覺得這是一個關於家庭的故事。「我有一個猶太朋友，看完說裡面的台灣媽媽根本是他媽媽，亞蕾姐飾演的媽媽角色已經跨文化了。」他笑言。

以演員為前提

《滿月酒》引起很多人共鳴，無論同志與否，都會被戲裡頑固的媽媽及孝順的兒子打動，對這種充滿東方色彩的家庭關係感同身受。媽媽無時不刻碎碎唸，會對孩子的伴侶指手畫腳，會為了孩子的幸福而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孩子為捍衛自己而與媽媽吵架，卻又不忍心讓媽媽失望而盡量滿足她的要求；這些情節大概會發生在每個家庭裡。

在構思劇本時，鄭伯昱早已屬意歸亞蕾演出媽媽一角，其一是對她在《囍宴》裡的演出印象深刻，其二是覺得她跟自己母親年紀差不多。歸亞蕾答應演出，兩人互相討論，一起修改劇本，加重母親角色的分量。

雖是第一次拍長片，但鄭伯昱對拍戲並不陌生，因為他學戲劇出身，這些年也陸陸續續演過舞台劇及電影。值得一提的是2002年與Woody Allen合作演出《Hollywood Ending》，他在Woody Allen身上學習了很多拍片技巧。「他給我很多靈感，因為他是一個自編自導的人，所以他常鼓勵我寫自己的劇本、拍自己的片。」他還記得當年Woody Allen非常重視試鏡，「如果你找對了演員，那電影就成功了一半，因為好的演員不需要導演解釋很多。Woody Allen拍戲都不會下指令，他讓我們自己發揮，因為他信任我們，知道大家都有做功課。」每個演員都有自己的想法，順着演員的演繹去拍，反而會有驚喜。

因此在電影選角上，鄭伯昱堅持找適合的演員，「現場他們作出選擇，演出來比我想像得更好。我不是抓得很緊的導演，我是尊重演員的導演，我自己也是演員出身，知道演員的想法。」

母親以他為傲

對香港人來說，《滿月酒》是一個溫馨的同志故事，但在其他地區，鄭伯昱也收穫了很多有趣的反應。來香港出席同志影展的前一天，此片剛好在新加坡首映，新加坡人驚訝不已。「新加坡很少放映同志片子，這部電影竟然通過審查，很多觀眾都給嚇到了。」在他眼中，新加坡是非常保守的國家，張惠妹的《彩虹》、蔡依林的《不一樣又怎麼樣》都不能在該國播放。那天他坐在觀眾席，聽到很多人發出驚訝的聲音和一些奇怪的反應，「香港絕不可能出現這種反應。」他篤定地說。

電影早前在台灣上映，他每天都接到觀眾朋友的留言，說「電影幫助他跟家人溝通。」而媽媽看完了，只說了一句「以你為傲」，母子之間再無隔閡，「她現在每天就問我什麼時候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