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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10月，中國電影《舞台姐妹》的4K彩色修復版靜悄悄地在香港區某戲院獨家放映一場，入場的觀眾人數並不理想，恐怕事前知道消息者亦不太多。話說回來，《舞台姐妹》的來頭不小，它於1964年由上海電影製片廠出品，謝晉執導，故事講述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兩位紅透半邊天的越劇女伶竺春花和邢月紅，由最初的共貧賤患難，到中段邢月紅因為抵受不住名利的誘惑，一對相依為命的好姐妹從此分道揚鑣。隨着新中國的建立，兩姐妹又再次於故鄉聚頭，前嫌盡釋，決定以最貼近現實的表演方式去唱一輩子的戲。■文：沙壺
《舞台姐妹》於文革期間曾經受到嚴厲的批判，文革之後得以解禁，在倫敦、菲律賓及葡萄牙等國際影展屢獲殊榮。2014年，《舞台姐妹》的4K彩色修復版被挑選為上海國際電影節的開幕電影，飾演竺春花和邢月紅兩姐妹的謝芳和曹銀娣更攜手出席首映禮。歲月催人，兩位女主角如今雖然已經白髮蒼蒼，不復當年色相，但當看見她們踏上紅地氈，向觀眾熱情揮手的一刻，時間彷彿就此定格，演員和電影同步邁向永恆。
演員光芒萬丈
也許基於政治因素，《舞台姐妹》前後兩部分的調子與風格並不完全統一，但無損它的藝術水平。我已經記不起是第幾次看《舞台姐妹》了，但是無論哪個時期欣賞，我還是一樣喜愛女主角竺春花。竺春花初出場的時候，是一個逃婚的童養媳，她躲進邢師傅戲班的箱子裡，被邢師傅善心收留。本來，越劇只是竺春花走投無路的唯一選擇，但是她專心學藝，自此與邢師傅的女兒月紅挑起陽春舞台的頭牌。邢師傅臨終前的一句話：「清清白白做人，認認真真唱戲」，成為竺春花畢生的座右銘。她從鄉間小舞台走進上海大舞台，一直堅守「清白」與「認真」兩道做人的戒條，因此她沒有像邢月紅般輕易沉溺於名利場，反而提倡改革越劇，更膽敢義演籌款爭取興建自己的戲院，讓同業不再仰戲院老闆的鼻息。越劇女兒的頂天立地義舉，實在令人肅然起敬。
影片還有一個我特別喜歡的小細節。竺春花最初簽賣身契予邢師傅的時候，只懂得用毛筆畫個「十」字；十多年後她簽戲院契約的時候，已經能夠用毛筆端端正正地寫上自己的名字，反映竺春花為提升個人修養而努力不懈，絕不因循苟且。就像飾演竺春花的謝芳，她主演《舞台姐妹》之前已經極具名氣，依然為了演活角色而苦練越劇，到正式拍攝的時候，她的身段造手都有板有眼。如此敬業樂業、力求進步的好演員，自然是演繹竺春花的最佳人選。
越劇皇后商水花
《舞台姐妹》裡面，與竺春花一樣令我印象深刻的，並非她的姐妹邢月紅，反而是全片只有不到十句對白的「越劇皇后」商水花。她因為人老珠黃，失去賺錢價值，馬上被貪新忘舊的戲院老闆嫌棄，從頭號花旦淪為跑龍套。她說話不多，但是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浮現她內心深處的屈辱和悲憤。最後她於戲院懸樑自盡，以死去控訴社會的不公義，也由此激發竺春花與惡勢力周旋到底的決心。
飾演商水花的上官雲珠，曾經主演過《太太萬歲》、《一江春水向東流》等膾炙人口的電影，蜚聲影壇。後期她年紀漸長，又因外形所限，逐漸由主角退居配角，或者因此令她對掌握商水花的心理狀況更為游刃有餘。可惜的是，她與《舞台姐妹》的另外兩位演員--飾演姆媽的沈浩、飾演「和尚阿鑫」的鄧楠，同樣於文革中喪命。如今我們只能透過銀幕光影，追憶他們的丰采。
還原電影的真本色
我沒想到這次重看《舞台姐妹》的4K修復版讓我感觸良多，而且看到幾個重要的場面，例如商水花含恨而終、竺春花綁石示眾，我更忍不住淚流滿面。或者因為今次這個全新修復版本，事前聘請專家仔細參考大量的原始文獻，也訪問現時碩果僅存的台前幕後人員，了解當時的文化及時代背景才動手修復，而不光是把電影復原至最原始的聲畫質素，而忽略其靈魂。惟有這種裡裡外外一併修復還原的手法，才能夠真真正正讓觀眾透過它的新面貌看見「初心」。
從前的電影工作者，可能並不認識電影的永續價值，當電影放映過後，拷貝往往因為沒有得到適當的保存而損毀，一些珍貴的電影從此失傳。近年電影業界對電影修復日趨重視，不少中外影展都會加插「修復經典」的放映環節，讓觀眾了解科技進步的同時，亦向舊經典致敬。《舞台姐妹》於去年上海國際電影節作為開幕電影，相信亦是內地重視修復電影的一個重要里程碑。我們藉此期待更多的兩岸三地經典電影，經過修復的洗禮之後，像浴火鳳凰一樣重生，以它的真本色，繼續感召不同年代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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