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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魚鎮。網上圖片
湯禮春
神農架的生態環境是舉世聞名的，也是中國甚至全世界都為之矚目的。可當我在神農架木魚鎮住了一個多月後，對神農架生態有了擔憂，神農架的旅遊過度，正在嚴重破壞和影響神農架的生態。
木魚鎮在旅遊開發前曾是一個十分封閉的小山村，也就十來戶人家。說它閉塞，是因為它深藏在大山深處的懷抱裡。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公路沒有修進來之前，它可以說是與世隔絕。筆者聽房東饒泉說，他爺爺青壯年時，每年出一次山，只為生活必需的鹽。每年春夏之交，他爺爺就準備好一袋神農架的稀有藥材，邀上幾個村裡的青壯年，一同背着藥材翻山越嶺，沿着川鄂鹽古道徒步走上十天半月，到達四川一個較熱鬧的集市後，將藥材賣掉，換回一袋鹽，再徒步走回來，每次往返一個來月。即使七十年代初公路修到了木魚鎮，那裡依然是少有人煙。我認識一個曾下放到木魚鎮的知青，當時他從武漢下放到木魚鎮時，從地圖上看，不過五百公里，可他乘船坐車共花了五天時間才到達木魚鎮，可見當時的木魚鎮是多麼的偏僻了。
正是因為大山的阻隔，那時木魚鎮及周圍的生態環境還是原始的。房東饒泉說，過去在木魚鎮周圍的山上就有華南虎，他爺爺曾養過一隻三百斤重的豬就是被華南虎咬死的。那天夜裡，他爺爺被豬的嚎叫驚醒，知道有大獸下山，連忙叫上幾個兄弟，打着火把衝到豬圈，那三百斤重的豬居然被那隻大虎叼起，跳過了一米高的柵欄。山裡人養一隻豬得三年，不容易啊！幾兄弟舉着火把拚命地追，最終，那隻老虎被火光晃得發毛，丟下豬竄進深山老林，可惜的是那隻豬被老虎咬破喉管，已奄奄一息了。
房東饒泉還說：七十年代時，他正是少年時代，還清楚地記得那時的木魚鎮周圍的山裡，各種野獸隨時可見，金錢豹、猴子、野兔、麂子在山上竄來竄去，一點都不稀奇，舉頭望去，野雞不時從這個山頭飛到另一個山頭，各種鳥的叫聲十分悅耳。他們家那時在山坡上種有苞榖地，每到苞榖開始灌漿時，為防野豬偷吃，就在苞榖地裡搭一個窩棚，晚上爺爺就帶他去守夜。夜裡一聽到有野豬來襲的動靜，就拿起準備好的「棒棒」敲起來，嚇退野豬。
那時環繞木魚鎮的香溪，水清澈得很，裡面的魚類很多，還有娃娃魚。有一次，他見家裡的貓病懨懨的，就拿着魚叉到香溪河叉了條尺把長的娃娃魚，拿回家後將娃娃魚煮湯拌飯給貓吃了，結果那貓變得精神十足，能一下跳好高，讓他這個少年也明白了娃娃魚是營養補品，可惜山裡人過去都不吃娃娃魚，嫌牠的叫聲像娃娃哭，嚇人。
說起木魚鎮周圍的野生動物，饒泉就對官員吃熊掌這事耿耿於懷，他說，原先木魚鎮周圍有很多黑熊，可現在不僅老虎絕跡了，黑熊也看不到了。這都是那些官員來了就要吃熊掌，他們以為熊掌有營養，吃了能補身體。其實，熊掌沒什麼好吃，還不如一盤山裡的豬肉好吃。吃熊掌是一個誤解，黑熊到了冬天就要冬眠，牠是因為無聊而舔掌的，結果有些人就認為熊冬眠時舔掌，肯定是因為掌上有營養。
談到木魚鎮過去的生態，饒泉就眉飛色舞，可談到如今木魚鎮的生態，饒泉就連連搖頭，說：「你看現在的香溪河裡還看不看得到一條魚？莫說娃娃魚，就連一隻蝦都找不到了！原先這山上的野柿子、野板栗、野核桃到處都是，我們根本吃不完，可現在，都還沒成熟，就都被人摘光了！」
是啊！饒泉說得一點也不錯，雖然抬頭看去，木魚鎮周圍的山依然是那麼葱蘢，依然是雲霧繞繚，可是那山風卻不是那麼清爽了！看看眼前的香溪吧，她雖然就發源於木魚鎮附近的山上，離我下榻的莊園不足二千米，可水已經混濁了，已經變臭了，怎麼可能有魚！就連昆蟲都覓不到一隻。這也難怪，昔日只有十來戶人家的木魚鎮已經變成了一個綿延幾華里長的鬧市長街。一到夜裡，這條長街華燈閃爍，人流如潮，熙熙攘攘，其熱鬧程度不亞於一個大城市的步行街。筆者略估了一下，每天有上萬個遊客雲集到這小鎮上，這麼多的遊客吃喝拉撒洗全都集中在這幾里長的小鎮上，加上來往的車輛穿梭不停，那還不把木魚鎮弄得人仰馬翻、烏煙瘴氣，那還不連累這周圍秀色的山林！
現在每年到神農架旅遊的遊客達二百餘萬人次。而這二百餘萬人差不多都會在木魚鎮下榻。因為木魚鎮是神農架目前唯一的一個省級旅遊度假區，每個景區都是人如潮水，車輛湧動，擠得水洩不通，自駕遊的車輛想找一個停車位都難。這麼熱鬧，這麼喧嘩，加上這麼多的汽車廢氣，還有什麼野生動物不被嚇得膽戰心驚，倉皇逃竄？還有什麼稀罕植物不被這濁氣熏死？筆者注意到，被視為神農架鎮山之寶的千年杉王周圍也是香煙繞繚，前來觀瞻拍照的人川流不息，我真擔心這千年杉王在這種環境下還能否再活五百年！
再回頭看看木魚鎮的幾百家商店，除了開餐館、旅店之外，大多是賣土特產品的，這其中有許多商店是以經銷木產品加工為業的，這些都是要靠砍伐原木製成，筆者注意到有些木雕巨大到一人都合抱不攏，可想到要砍多大的樹木才能製成啊！
筆者還見一個商店有賣砧板的，那是用紅樺木製作的，紅樺木是神農架特有的林木，過去山民們都稱它為「愛情樹」。紅樺木長成材後，每年會自動脫落一層皮，過去山民們就用這紅樺皮來寫字記事、寫情書，能長久保留。紅樺木還曾是山民們的救命樹，過去山民們上山採藥材時，若遇口渴，又一時尋不到山泉，就會在紅樺樹上砍一道縫，就會有汁湧出來，供山民們一解飢渴。九十年代，有商家曾將紅樺汁作為罐裝飲料出售，有環保人士痛心上書，林區政府為保護紅樺樹而勒令停止生產。可現在筆者眼前的砧板直徑起碼有一個臉盆般大。
在木魚鎮和周圍的一些景點上，還有許多蝴蝶及昆蟲標本出售，有些是在山外難得一見的，這同樣也讓人惋惜，除了有些昆蟲是稀罕之物外，昆蟲還是生物鏈的一環，大量的捕捉不利於鳥類的繁殖，難怪神農架是處處見山林，卻很難聞啼鳥呢！不知與此有無關係？
旅遊的過度熱已使神農架不再神秘，不再沉寂，甚至嚴重影響到神農架的環境生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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