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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紅故居後花園一角。作者提供
陶 然
都說,去看蕭紅故居吧?是的,到了哈爾濱,哪能不去看看呢?且不論蕭紅是上世紀三十年代中國具代表性的女作家,光是她和香港的因緣,就充滿了誘惑。蕭紅、《生死場》、《馬伯樂》、《呼蘭河傳》,都是引人的人名和書名。
車子從哈爾濱出發,說呼蘭是哈爾濱的一個區,以為很快就到,但路途遙遙,竟差不多兩個小時才到。他們指着那條河水說,那就是呼蘭河了!大家都擠向車窗邊遙望,驚呼,那就是蕭紅筆下的呼蘭河呀?!
是的,那正是蕭紅的《呼蘭河傳》裡提到的呼蘭河,這本描繪北方民俗的長篇小說,帶有自傳性質,反映出她的成長環境和生活軌跡,成為地域的獨特標識。
蕭紅故居是典型的北方鄉村建築,保留着滿族民居建築風格,青磚青瓦,土木建造。一進入正房的陳列室,堂屋中間擺設着砂盤模型,再現故居的原始形態。再仔細一看,東屋兩間陳列蕭紅祖母用過的部分物品;西屋兩間作為展室,牆上展示蕭紅生前照片,以及名人參觀故居照片,還有與蕭紅共同寫作過的老作家蕭軍、端木蕻良、舒群、塞克、羅烽、白朗等人的墨寶。院內有一座2米高的漢白玉蕭紅塑像,只見許多遊客爭着以其為背景拍照。雖然蕭紅臨終前落寞,但如果有知,明白後人如此景仰,大約也會含笑九泉吧。
穿過後花園,那裡種着釵h花木,紅花綠葉讓人的眼睛忙不過來,果然如蕭紅在《呼蘭河傳》所描寫的那樣:「一座具有神秘色彩的後花園。」看着看着,那氛圍,竟也讓我覺得神秘起來,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氣息。有一剎那間的恍惚,莫非蕭紅魂兮歸來?
但蕭紅確然已經遠去,眼前只有憑弔的人流不斷。在「蕭紅故居」前,擠滿了亟待進去參觀的人們,亂成一團,一時之間誰也進不去。旁邊的「蕭紅紀念館」前人群還比較少,但人也不斷。由此亦可窺見蕭紅的魅力。
此時正值八月初,雖然哈爾濱天氣比關內涼快,但冰棒雪糕也流行。在故居和紀念館前,一位大嬸一隻腳踏着雪糕車的踏板,一邊叫賣,果然豪氣。放眼一看,雪糕筒上分別寫着「巧克力味」、「提子味」、「草莓味」、「橙味」等等,應有盡有。而在一棵老樹底下藉着濃蔭,一個老者,坐在矮凳上拉琴,周圍圍着一群人,不知是否在賣唱?
關於蕭紅,年前曾有許鞍華導演、湯唯主演的電影《黃金時代》上演,曾經有論者認為是「耐心的觀眾看到了迄今為止最完整的蕭紅正傳,但卻是一個夾雜在眾人之中的生命短促、蒼白無力的蕭紅,也多少相信了這是一部敘事風格和內在精神相對匱乏的電影。」(王艷芳《「黃金時代」裡的自由悖論》)。也許,這個「最完整的蕭紅正傳」也只是「迄今為止」而已,真相永遠難以尋找,因為當事的知情人已經西去,就算是本人在世,恐怕也因為心理阻隔,或個人種種考慮,難於完整道出事實真相的全部。凡人總是無膽面對冰冷的現實,尤其是自己不願再面對的事實,或者情景已經迴異,只好選擇廻避。也許這是無可奈何的決定,但也就讓人對自身或他人的追憶懷着相當大的疑心。
到底應該如何描述蕭紅?蕭紅傳作者葉君在《蕭紅與生命中的他們》一書裡說:「現有的蕭紅傳記,老實說常常讓我非常失望,我每每感到敘述者那分貌似追求客觀的冷漠,同時,由於時代的局限,敘述過程中那種政治意識形態的顯露,亦讓人十分生厭。我想在自己的敘述裡,最大限度地將她還原成大時代裡的一個普通女性,一個命運坎坷的天才女作家,一個任性的姐姐,而與革命「革命 、進步、左翼並沒有太多關涉。」這是與一般描述不同的聲音,也就是試圖極力還原蕭紅為一個普通人,有着普通人也就是凡人的喜怒哀樂,人之常情。
自上世紀八十年代葛浩文《蕭紅小傳》出版,隨着蕭紅熱升溫,寫作蕭紅傳記的熱潮不斷,各類有關傳記已近八十部。這些傳記各有不同的重點,說法上互有矛盾牴牾之處;甚至有人聯想到魯迅與她的特殊關繫。而一般人對於緋聞大都會表現出追看的熱情,這恐怕也不足為怪。但事實到底如何,當事者已經無力回來一個靈魂為自己申辯,惟有讓市場獨自去狂歡了。
雖然蕭紅熱掀起來了,但究竟真正的蕭紅到底如何?恐怕也難說,說到底,電影《黃金時代》也可能只是許鞍華心目中的蕭紅,銀幕上的蕭紅「復活」了,但是不是就是真實的蕭紅本身?恐怕誰也說不清。我們只好憑着一己的經驗與想像來推斷了。而這種推斷又會因為當事人的遠去、時間的變遷、各人見識的相異等等的不同,而產生各種結論,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當我離開擁擠的人群時,忽然想起前幾年清明,我們幾個去廣州銀河公墓去悼念蕭紅,那裡已有不知名的人留下鮮花。1942年1月22日上午10時,她病逝,終年31歲。1957年8月15日,蕭紅骨灰從香港淺水灣遷葬廣州,漂泊一生的蕭紅,靈魂最後也就定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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