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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報員》。 作者提供
黃仲鳴
記得,以前在本報寫過多篇有關通俗文學的短文,強調沒有通俗,何來嚴肅,更倡不應分雅與俗了。「純文學」寫到如魯迅、老舍、白先勇、余華、蘇童等輩,確堪咀嚼;但如高行健等人,我首先投降,真難啃下去也;還有那些等而下之的「懶嚴肅」,更難頂也。紅透的張愛玲,當初何嘗不是「鴛蝴」、「通俗」,依今是「純文學」了。我們何須分「純」與「俗」?正如倪匡說:「好看就行了。」
年前,當我主編《香港文學大系.通俗文學卷》時,便顯踟躕,既不分雅與俗,焉何有通俗之卷?
猶憶2001年,復旦大學有位教授欒梅健,前往台灣東吳大學做客座教授。與同行談起瓊瑤在大陸紅透一時、受到學界的重視和研究時,他們幾乎眾口一詞說:「那是通俗作家,不值一提的。」在博士班選題討論課上,欒梅健說,大陸有些研究生已將金庸、張恨水、瓊瑤納入選題範圍時,他們的表情同樣是那樣驚訝和惶恐:「那怎麼可能呢?那些前輩教授會通過這些博士論文嗎?」由此可見通俗與嚴肅,是涇渭分明的,已深印在台灣教授和學子心中。直到今時今日,不僅台灣,在香港何嘗不是如此?
那麽,「通俗」起於何時?張贛生《民國通俗小說論稿》說這全是「誤會」:「元末明初,羅貫中作《三國志通俗演義》,羅氏標明『通俗』二字,原有特定的針對性。」所謂「針對性」,是指與正史之不同,「演義」是演說正史之義。「正史」本不通俗,「演義」之後文不甚深,通乎眾人。可見,羅貫中用上「通俗」這詞,是有其原因的。這正如《隋唐志傳通俗演義》、《東西漢通俗演義》、《大宋中興通俗演義》等等,至如《水滸傳》、《西遊記》等便不用「演義」二字。到了明末,馮夢龍編輯《三言》,「忽略了羅貫中『通俗』的針對性」,將唐傳奇與宋評話的文體,悉歸為「通俗小說」。朱自清在《論嚴肅》一文中也說:「在中國文學的傳統裡,小說和詞曲(包括戲曲)更是小道中的小道,常被稱為『閒書』,不是正經書......鴛鴦蝴蝶派小說意在供人們茶餘飯後的消遣,倒是中國小說的正宗。」
張贛生強調,既然「『通俗小說』一詞流傳漸廣,天長地久,約定俗成,我們也就不必強行正名了。」 因此,吾心雖無雅俗,但這現象確實存在,於是無可奈何接受了「通俗」這詞。遂有《通俗文學卷》。
馮亦代也撐通俗文學,認為世上「下里巴人」多,「我們從事文學的人更不應忘掉他們!但我以為,能欣賞『曲高』的人,大多是從『下里巴人』階段開始的。即以我們中國的讀者而言,可以說大部分是在小時候從看《西遊記》、《封神榜》、《水滸》、《三國演義》開始,進而到讀《儒林外史》、《紅樓夢》、《聊齋》及其他文學作品的。」那麼,我們閱讀就由「通俗」開始吧 。(作者按:這類通俗小說,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甚流行,但備受歧視,於今卻大大有價,欲求難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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