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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4月1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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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瞬間:敬畏諤諤之士


趙元三

「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這是趙良在參見做了十年秦國宰相的商鞅時,對商鞅提出的一句名言。「千人之諾諾」與「一士之諤諤」,這是兩種不同場景、語境同思想高度、不同道義水平的反差對比,激烈碰撞。

諾,答應聲,答應。諾諾者,連聲答應,表示順從。《韓非子.八奸》:「人主未命而唯唯,未使而諾諾,先意承旨,觀貌察色,以先主心者也。」《孔雀東南飛》:「媒人下床去,諾諾復爾爾。」

諤,正直的話。鄭俠《示潮州吳宅三甥》詩:「心雖在規益,世誰受忠諤?」諤諤者,有不同意見,直言爭辯貌。《楚辭.惜誓》:「或推移而苟容兮,或百言之諤諤。」

喜歡諾諾,還是喜歡諤諤,這對古往今來的最高執政者,從皇帝到王公將相都是一個至關重要的生死攸關問題。

最高執政者必須明白一個宗旨性的原則,這就是一呼百諾、從不提出不同意見的下屬,不見得都是好下屬,而且其中往往隱匿着大奸大惡之徒。而經常對你的政令提出不同意見的下屬,卻往往多是忠良之輩。

事事察你心思,順着你來的人;或者是有求於你的;或者是怕獲罪於你、明哲保身的;或者是奸佞之臣。總之,一切從自己私人利益出發,而經常給你提出不同意見的人;甚至與你爭得面紅耳赤的人,則多是出於對廣大人民的利益着想,無求於你,無私而無畏也。

中國歷史上,敬畏諤諤之士的執政者,如周武王、劉備等因之而得天下。最出名的要算是唐太宗李世民了,他對魏徵從諫如流,保天下平安,社會繁盛,堪稱楷模。中國歷史上拒絕諤諤之士的統治者可舉出一大串,或者說不勝枚舉,殷紂王、周厲王、楚懷王等遺臭萬年。

以法家、改革家名世的商鞅,卻是一個典型的不敬畏諤諤之士的宰相。商鞅在秦國做了十年宰相,搞變法統治,苛法酷政雖然促使經濟有所發展,社會有所安定,然而卻種下深刻、巨大的危機:第一,他得罪了皇親國戚、高官巨賈等權貴階層,特別是把違法的太子的師傅公子虔等施以殘酷的肉刑,包括割鼻子,他把自己推到一個高危的懸崖上。第二,廣大老百姓的利益受到嚴重損害,如連坐法動輒腰斬,使百姓苦不堪言,對他從恐懼轉到仇視,乃至極度仇恨。

鑒於以上情勢,趙良上門求見,先提要求說不要因他提不同意見而處罰他。在商鞅答應後,繼而明言,說你活不長了。他勸商鞅知危難,要避禍, 歸還封邑,下鄉種田,勸秦王舉賢任能,養老存孤,敬父兄,序有功,尊有德,可以少安。總之,勸他激流勇退,淡出政壇,以保身家性命。但被戀權的商鞅斷然拒絕。

僅過五個月,秦孝公死了,太子繼位,是謂秦惠王。太子的師傅公子虔之徒向新王告商鞅謀反,秦惠王派員抓他,商鞅潛逃,所有旅店都不敢收他這個不明身份的人,因按商鞅制定的法律,店主將被嚴懲。不久,商鞅被執,被秦惠王車裂,並被滅家。這也是他不聽趙良諤諤之言的直接報應吧。

但歸根究底,商鞅變法是維護封建制度,不是為平頭百姓謀福利,所以沒有民眾基礎。這和後來的變法者如王安石、張居正等,最終也碰壁一樣,都是因為「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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