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振輝 香港資深出版人
仵作1：去賣鹹鴨蛋囉！
鴨公：有人死掉與我們的「鹹」子孫何干呢？
說到「死亡」，中國人所用的字詞在不同身分、性質、地域，各有說法，有直接的、委婉的、隱晦的、詼諧的。
「書面語」有：
● 死、亡、故、逝、斃、卒、歿、殉【為某種目的而犧牲，如殉職、殉國】、殞【讀尹】、殤【讀傷，為國戰死者叫國殤】、薨【讀轟，古代諸侯或有爵位的大官死去】
● 死亡、身亡、身故、去世、逝世、過世、過身、喪生、喪命、斃命、暴斃、送命、掉命、殞命、永別、長眠、斷氣、合眼/閉眼、就木【入棺木】、挺腿、完蛋、不在、犧牲、捨身、捐軀、陣亡、成仁、作古【做了古人】、千古【表示永別或永垂不朽】、升天、歸天、歸西、仙遊、夭折【夭正讀jiu2、俗讀腰（jiu1）；未成年而死、早死】、駕崩/崩殂【殂讀曹，帝王死】、殞落【多指大人物死去】、就義【為正義而被殺害，岳飛便是一例】、涅槃/圓寂【涅槃讀聶（nip6）盤，佛教中作為死亡的用語】
● 上西天、上天堂、見閻王、回老家、玩兒完、翹辮子【翹讀橋；清代男人須梳辮子，劊子手行刑時會把辮子提起】
● 與世長辭、百年歸老、壽終正寢、溘然長逝【溘讀合】、命赴黃泉/陰曹、一命嗚呼、嗚呼哀哉、粉身碎骨、撒手塵寰/撒手人寰【寰讀環】，香消玉殞【女子死亡】、三長兩短、山高水低、駕鶴西歸/跨鶴西歸、位列仙班
「廣東人」有：
● 去咗、走咗、冇咗、瓜咗、瓜柴、拉柴、釘蓋、釘咗、玩完【玩兒完】
● 唔喺度【不在】、報咗到、伸直咗、入咗窿、瓜老襯、瞌埋眼【瞌，粵方言用字，讀洽；合眼/閉眼】
● 去咗報到、去咗投胎【見閻王】、兩腳一伸【挺腿】、番咗鄉下【回老家】、上咗神枱、冬瓜豆腐、三長兩短、衫長褲短【三長兩短的諧音】、豬欄報數--又一件【欄讀蘭4-1】
● 番咗舊時嗰度、去咗賣鹹鴨蛋
「本土」有：
● 香咗、摺咗、摺埋
● 收咗工、收咗皮、冚咗旗
● 去咗攞出世紙
除了這些中國式「死亡詞」外，常用的還有：安息（RIP2）、魂歸天國、蒙主寵召。上述部分別具特色的「死亡詞」的解說將在日後交代。那為何人死了叫「去咗賣鹹鴨蛋」呢？一說是因為以前死者入棺時，棺下放着大量「牙灰3」，而在鹹鴨蛋的製作過程中也會這樣做，故借此喻彼。按筆者的考究，這非事實的全部，但出處確與該製作過程有關。
民間的製法有二，廣東人把製法叫「醃4鹹蛋」。最簡單的一個是把鴨蛋放進一個盛滿鹽水的壇（一種口小肚大的陶器）裡，密封約四星期便大功告成，可無論是蛋白的鹹度或蛋黃的鬆化度及甘香度，只是一般般。要講究便會用上以下這個製法：
掘些黃泥土（黃土）回來傾進一個盆內，加進適量的水和鹽，攪拌後把鴨蛋均勻的「埋在黃土裡」，然後把裹住泥土的鴨蛋放進壇裡，隨後程序與上相同。有人以柴灰/稻草灰（不會是牙灰）取代黃土，效果相當。
上文中提及的「埋在黃土裡」就帶出了尋出處的一個重要線索。埋、賣諧音，「埋鹹鴨蛋」就好比人死後把屍骸「埋在黃土裡」一樣，因而有了這個既詼諧又隱晦的說法。
能破這個疑團，多少是因家父乃一名小型鹹蛋製造商，故筆者小時有機會接觸整個製作過程。對筆者一家人而言，一顆一顆紅彤彤、圓乎乎的鹹蛋黃，浸沒在晶瑩剔透的鹹蛋白裡的印象，是不會隨父親「去咗賣鹹鴨蛋」而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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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廣東人叫「仵作」做「仵作佬」，作讀鑿。
2 RIP的全寫是Rest in peace，是對死者表示悼念 的用語，而非祝願病者早日康復的用語！
3 「牙灰」，亦即「香爐灰」，是燒穀糠後留下來 的灰燼，舊時多用於清潔鍋身和磚塊間隙縫上的 污漬。
4 醃肉中，醃讀閹（jim1）或業6-3（jip3）；醃鹹 鷄、醃鹹魚、醃鹹酸菜、醃鹹蛋中，醃則讀業 6-3（jip3）。
【專欄簡體版】 https://leoleung2016.wordpres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