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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花九十風華 中大任白珍藏展 粵劇香江情

2017-05-18
■唐滌生《帝女花》泥印本■唐滌生《帝女花》泥印本

繼香港文化館3月推出金庸館,透過早期珍貴資料,介紹查良鏞武俠小說創作歷程,以及對香港流行文化的深遠影響之後,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由即日起至7月,舉辦「九十風華帝女花──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任白珍藏展」,慶賀粵劇名伶白雪仙的九十歲生辰的同時,兼以感謝白雪仙和任白慈善基金(任白基金)的慷慨捐贈。

上個世紀,名伶任劍輝、白雪仙與戲劇創作大家唐滌生,三位一體共同譜出本港粵劇史上光輝一頁,是次展覽,除多張首度公開的仙鳳鳴劇團演出劇照及任白生活照,更首次公開展出仙鳳鳴劇團多件開山泥印本,透過影像與紙本的載體,讓觀者一睹香港粵劇昔日輝煌的歷史細節。■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張夢薇

60年前,台上的清帝唱「帝女一哭撼帝城」,其情其景撼動不少香港人,1956年仙鳳鳴劇團由白雪仙在香港創立,《帝女花》正是劇團第四屆的演出劇目,後被譽為「經典四大名劇」之一,歷演不衰,劇團的一輩藝術家更成就出香港粵劇界的一帶風華。

日前在中大圖書館舉辦的展覽開幕禮上,面對圍訪的記者,虛齡90的仙姐感觸道:「從前那麼多好朋友,今日只剩我一個人!」言畢神態淒然,淚噙在目。

台上結緣,世紀之情

無論是否對粵劇諳熟之人,大多聽過任劍輝和白雪仙。一生一旦,台上搭檔台下伴侶。上個世紀50年代組建「仙鳳鳴」開始二人星月相伴,直到1989年任劍輝仙逝。今次「任白珍藏展:九十風華帝女花」大看板和相片集中展示二人舊照,戲裡戲外情愫難分讓觀者恍惚,《奼紫嫣紅開遍》的序中,白雪仙說:「任姐猝然而逝,她一走,也就把我們的一切都帶走了。於情我頓失所依,於藝我已無所望,一切懸空、懸空的生命,懸空的感情,我浮沉於茫茫塵世。」

1928年出生的白雪仙,父親是「小生王」白駒榮,13歲拜薛覺先為師,1956年,28歲的白雪仙在香港成立仙鳳鳴劇團,天時地利人和,唐滌生、任劍輝、梁醒波、靚次伯等各行當人才彼時剛好雲集香江,加入銳意革新的仙鳳鳴劇團,從此白雪仙、任劍輝譜出台上台下一世「任白」緣,三位一體的任、白、唐亦打造出粵劇盛唐,此後無人能及的周駙馬、霍小玉、黃衫客、崇禎帝在台上一一鑄造,可謂一時間多少風流人物?當年仙鳳鳴正正是最好詮釋,直到1960年,任、白二人組成的「雛鳳鳴」劇團,在悉心規劃下,再育粵劇新人。

是次展覽策展人黃秀蓮說:「從初踏台板到大隱於市,至今已歷70餘年,只要仙姐出現,必然引起哄動,她無限榮寵,可是唐哥、波叔、任姐和伯叔等,相繼離世,儘管人世尊榮富貴不缺,然而她內心最深處,唉,可能是『孤清清,路靜靜』。」是故對於此次展覽的策劃,黃秀蓮以「情」為軸,貫穿出任白知遇之情、與唐滌生、梁醒波、靚次伯等同仁之情、以及培育粵劇後輩新人的傳承之情。自去年7月黃秀蓮承接展覽策劃,她用半年時間梳理近6000件藏品,最終以6個板塊拆解主題:「情結雙樹盟」(訴任白情緣)、「劍雪總留痕」(述任白成就)、「想風流人物」(憶波靚唐等)、「青青念子襟」(記栽培雛鳳)、「玉笛弄仙音」(感文化界助益)、「清輝長脈脈」(懷任白善舉),並在場內循環播放視像,讓戲迷重溫仙鳳鳴共九屆演出的珍貴沙龍。黃秀蓮指出,展覽的展品中有三寶:一是相片及雞皮紙相簿;二是泥印本;三是點翠釵鈿。

黑白留存,揮袖彈指

仙鳳鳴的昔日劇照,映照出的幾乎是粵劇的歷史。當年劇團公演時,沒有拍下錄像,否則老倌的唱做唸打、樂師的音樂拍和,以至燈光、佈景,尤其是整齣戲劇情的波瀾起伏,都能立體呈現,黃秀蓮咨嗟:這真可惜!所幸的是,攝影師鍾漢翹巧妙捕捉仙鳳鳴台上的一動一勢,用劇照將做戲人的身段、做手、關目凝住。《蝶影紅梨記》劇照,將任劍輝台上神情精準地詮釋,「鍾漢翹為仙鳳鳴拍的相片,有3000多張,台上而台下,都能捕捉到關鍵的一瞬。」黃秀蓮說倘若沒有鍾漢翹,便很難憑想像去推測仙鳳鳴的演出,「浮光躍金,映照梨園,他可謂居功厥偉。」

精良的沖洗技術,讓半個世紀的光在2R黑白相片上依舊清晰,抬手瞬目中,玲瓏人物聲情仍在。唐滌生曾說:白雪仙是當今粵劇界最能體驗戲中人物性格的一位,台上的都不是白雪仙,她把原有的靈性融化在角色身上。黑白相紙間,仙姐一招一式不見技巧,自然到你以為她就是《紅樓夢》裡的林黛玉,就是《海棠淚》裡的白牡丹。仙姐再一次在接受採訪中曾直言:「人有靈有魂,一定有感受,所以一台戲不只是主角有戲,每個人都要有戲。不論角色大小,都應忘我代入角色。」,以前的「仙鳳鳴」,每個角色都共享相同的信仰,盡心盡力,才成就出一次次的經典。「以往仙姐對台上哪怕一個小小的丑角,都會給予很大的鼓勵。」

除了劇照還有雞皮紙相簿,黃秀蓮指出劇團的雞皮紙相簿乃自製,價廉、輕巧、儲藏量大,充分反映那年代的務實作風,而且封面註明內容及日期,資料對研究大有幫助。仙姐14歲登台板並無受過系統的文化教育,「但她很愛讀書,也愛運動」,指着一張仙姐的泳裝照,黃秀蓮說,仙姐常常組織組團的人去旅行,作為主要的團隊建設方式。

珍貴泥印本,台下雕琢

展中首次公開的仙鳳鳴劇團開山泥印本,包括唐滌生的《帝女花之庵遇》、《紫釵記》及《再世紅梅記》。泥印本是60年代以前粵劇界傳統的印刷方式,黃秀蓮介紹說,因為是劇本最初的版本,所以是後代研究唐滌生最重要的資料。唐滌生在任白的「仙鳳鳴」班嘔心瀝血,僅在1956至1959年間,就寫了估計逾35個劇本,當中不少是流傳後世的經典。

「劇本是一劇之本,無唐滌生劇本,仙鳳鳴很難創造粵劇的盛唐。」黃秀蓮指出,泥印本是極為珍貴的版本,由唐滌生口述,助手阿點手抄。泥印方法每印一次,顏色便淡一分,印到十來次墨痕已淡到若無,所以每回只能印刷十餘本。至於唐滌生怎樣關注全局,怎樣細查到秋毫,通過泥印本亦得以一觀。「此外任姐、仙姐都常在泥印本寫下記號,展櫃內有分析比較。任姐在泥印本寫了四種符號,是叮板,表示拍子強弱。」

作為劇作家,唐滌生當年擔任導演,與「仙鳳鳴」各成員講戲、排戲、研究曲詞劇本、身段,也與任白共同譜出了昔日香港粵劇舞台上的一段佳話。之前的採訪裡,仙姐對記者說唐滌生的「地位超凡」,「不只說取代他,取代他四分之一的人,到現在我敢講見不到。」《再世紅梅記》泥印本上,唐滌生勾勾畫畫,反覆修改,任白二人亦將自己的修改之處注在一旁,靛藍色的墨色裡沉澱的是老一輩戲曲人的執着,也錄下了「任白唐」合作的絕響,1959年《再世紅梅記》開鑼鼓首晚,唐滌生在觀眾席猝逝,從此再無「仙鳳鳴」。為了力挺7月陳寶珠與梅雪詩合演唐滌生名作《蝶影紅梨記》,紀念唐滌生100歲冥壽,白雪仙親任是次演出的藝術總監,據說,單是劇本,仙姐就修改了足足7遍。

釵鈿承情

陳列於展覽櫃內的十件點翠頭飾,是這次展覽中的第三寶,這幾件上世紀南渡來港的頭飾,寄存着一份香江情意。黃秀蓮講述,大約60年代初,孫養農夫人從內地紹興戲演員處,為仙姐買了一套點翠,小心翼翼帶回香港。「如今點翠技術失傳,則工匠的心思、創意與手藝,尤其值得珍惜和尊重。」黃秀蓮說所謂釵表深情,「纏綿釵中意」,纏綿不盡是一段香江情緣。

薪火相承

展中六個板塊的區分為觀者提供不同的觀展角度,滿目琳琅刻畫出的卻是老一輩藝術家對粵劇的苦心奉獻,同時,還有歷史遺痕之外的人間情,白雪仙對任姐、唐哥、波叔的感念和追憶,是一句句唱詞背後永遠的情深意重。

不過中文大學現代化的圖書館作為場地,更可看作是對文化傳承的提醒,教育年輕一代不應忘本,實際上從今年年初被重現的金庸,到今天三位一體的任、白、唐,都是香港本土文化的綺麗瑰寶,認識歷史本身是傳承與發展的開端,而一座城市的靈魂,正是由前人開拓,後人傳承才能建立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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