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蝶
執筆撰寫此文時,香港正懸掛「天鴿」十號颱風訊號。其實,用「懸掛」二字已經不合時宜了,因為以前天文台為了方便在海上遠處的艇家知道風暴強弱的轉變,便在岸邊懸掛起代表不同烈風程度的風球訊號讓艇家們早作準備。那時候還有五號和七號風球,現時都被不同風向的八號風球取代了。
不知我有沒有記錯,上次的十號風球好像是很平和的。不過,我對颱風的記憶都是很模糊,在腦海中泛起的總是園中大樹被疾風吹個東歪西倒的情景。最深刻印象的,要算是數年前的十號風球襲港,書房的三邊玻璃滑窗不斷滲水。長長的書桌上的所有東西,包括電腦、記事簿、文件、書籍等全都濕透。我不但要把所有東西拿到地上,更要不斷將桌面抹乾和將紙張用風筒吹乾。
可惜,只要勁風一吹,滑窗上的水又立時瀉滿桌子,我又要重新再抹。勁風吹得非常頻密,好像跟我對着幹似的。我將毛巾或布的水扭在水桶中,再將桌面抹一次後,滑窗的水又來了。家中所有乾布也濕得不可以再抹了,只得犧牲一些不是全新的浴巾。到了清晨三、四時,好不容易以為風停了,怎知原來是風向轉了。書房三邊是窗,被風吹襲的命中率甚高,結果,我又得往另一邊滑窗繼續抹抹抹,抹了一整晚。
天亮了,風停了,我虛脫地倒在床上。我終於明白到西西弗斯的痛苦--這名希臘神話被罰之人每天要推石頭上山,但石頭卻每天都滾下山,他逼得每天都要重複推石。若我他朝變得孔武有力,一定是從這晚開始練成強健雙臂。
談起十號風球,香港市民總會立即聯想起一九六二年的「溫黛」。看着窗外橫風斜雨,我記起梁舜燕(Lily姐)告訴我一個她在「溫黛」襲港時發生的一件事情。當時她在麗的映聲當新聞報告員(即今天的女主播),儘管天氣惡劣,她仍然要上班。可是,連熟稔的白牌汽車司機也不肯冒險接載她。她不知如何是好,既擔心又害怕,急得在家哭了起來。她的丈夫阮先生建議陪她步行返公司。他們在十號風球之下,由中環的半山寓所一直沿着花園道走到Dockyard(金鐘船塢,即現時金鐘的太古廣場),但那處嚴重水浸,連停泊在路旁的計程車也在水上漂來漂去。這時,一位將兒子騎在膊上的男士迎面而來,好心地囑咐阮氏夫婦回頭,因為他剛走過的一段路十分危險。阮先生知道Lily姐必須上班,便攜妻子冒險走到香港大會堂旁邊的「電船仔」wala wala碼頭,由船家將他們從大會堂接載到位於灣仔六國飯店的碼頭。麗的映聲就在六國飯店的旁邊,所以他們剛巧避開了水浸的金鐘陸路。
Lily姐回到公司時,尚差數分鐘便要出鏡。當時她全身濕透,甚至連內衣褲也盡濕,但她也來不及更換衣服或化妝便立即出鏡。那次Lily姐和丈夫名副其實拚命趕返公司,贏來麗的映聲一張嘉許狀。不過,Lily姐跟我說,她現時才懂得害怕--若果當時丈夫遇上危險,就是被自己連累了。
Lily姐的專業精神令我敬佩--對了,我執筆時,因為想到香港《文匯報》的編輯必須冒着風雨趕返報館,所以本想寫一篇我心繫在颱風中仍要緊守崗位的所有市民,沒料到將話題扯得遠了。
我衷心希望人人都能平安度過是次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