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鵬飛
上周，香港一個研究機構，公佈了香港和內地之間跨境婚姻的情況。這份調研報告顯示，過去20年，香港與內地之間跨境結婚的夫婦人數近100萬，相當於現在香港家庭住戶比例的大約兩成。
其中，有一項數據引起傳媒的關注，港女嫁內地男士從1997年的2190宗，上升至去年的7626宗，增幅達2.5倍。與之相反的是，同期港男娶內地女則由28309宗減少至15300宗，減幅高達45%。與內地配偶的年齡差距中位數由2001年的9歲，大幅下降至2016年的3歲。
看到這組數據，我想起舊日的一個朋友。多年前，受公司的派遣，我曾在東莞工作過幾年。工作之餘，認識了一班同齡的朋友，閒暇時，總約着一起去東城的酒吧街。彼時，我們都二十歲出頭，愛情正進行的年紀。惟有一個花名叮噹的姑娘，已嫁做人婦。叮噹生得小巧嬌美，一把長髮柔柔的垂在肩上。她最愛穿的牛仔褲腰上，總繫一顆小小的鈴鐺。行走時，風拂楊柳，鈴鐺輕搖，叮噹之聲清脆悅耳。她的花名正由此得來。
一起玩得熟了，難免會探聽彼此的私事。當時只聽說叮噹嫁給了一個香港人，在外貿公司任職高管，年紀比她稍稍大一些，可誰也沒有見過。直到有一次叮噹生日，我們約在酒吧為她慶生。她的香港丈夫出現時，我們還是大吃一驚：可能是頭髮脫得比較厲害，他看起來足足比叮噹要大二十歲。之後我們才得知，叮噹答應嫁給他，很大原因是家境的緣故。
叮噹的父親體弱多病，常年住院。叮噹大學畢業之後，在公司做財務的收入，並不足以負擔父親的醫藥費和弟弟妹妹們的學費、生活費。雖然年齡不匹配，好在情感和經濟上，這個香港丈夫給了叮噹最堅實的依靠。再後來，隨着採訪工作在當地的逐漸深入，我又認識了多位選擇跨境婚姻的內地女子。在她們中間，像叮噹這樣「老少配」的比比皆是。畢竟，那時候的香港和香港人，有優越經濟地位的加持，落在內地人眼裡，無疑都是自帶光環。較大的年紀差距，並不被當成一回事。
其實，從古至今，經濟地位的優劣，一直都是決定婚姻的重要條件。《紅樓夢》裡的賈母去清虛觀打醮時，和老道士攀談提到寶玉的婚姻大事，曾有過一句最為直白真切的話：「你可如今也打聽着，不管他根基富貴，只要模樣配得上就好，來告訴我。便是那家子窮，不過給他幾両銀子也罷了。只是模樣兒、性格兒難得好的。」
在一生富貴的賈母眼裡，只要長得好，性格好，多給幾両銀子，什麼樣的姑娘娶不到呢？這話看似不近人情，卻是從古至今通行於世的一項叢林法則。
15年前，正值妙齡的國寶級跳水奧運冠軍伏明霞，嫁給了足足年長她26歲的財爺梁錦松時，有香港人品評起來，不說「老少配」，反倒說跳水皇后貪圖梁的錢財。5年前，伏明霞的師妹、同樣是國寶級的跳水奧運冠軍郭晶晶，嫁給香港豪門公子霍啟剛時，許多媒體當日的新聞標題，都不約而同用了「下嫁」。同樣是嫁來香港，不過10年之隔，輿論竟天差地別。深究起來，何嘗不是因為內地經濟全面飛速發展、香港的領先優勢相對減弱的緣故。映照在現實的生活裡，便是兩地跨境婚姻趨勢的悄然變化，特別是港女嫁給內地男的數字大幅飆升。可見，感情的生發固然是沒有道理可講，選擇婚姻大抵都是理智而務實。
香港眼前的喧囂紛爭，看似一鍋沸水。層出不窮的大小事件，也在不斷為之添柴加火。但這並不會從根本上改變沉默的大多數，對待生活的態度和價值取向。畢竟，就升斗小民而言，追求柴米油鹽裡、溫熱妥帖裡的生活實惠，遠比政客們唱高調、擺高姿態，更接近人性本來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