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膛山人
本山人是讀中文中學的。1955年畢業,非常幸運地去投考崇基學院而獲入選。據說三人中只取一人﹗與其他專上學院報名即可入學情況略有優勢;但當然不能與當時之香港大學相比﹗
那年,崇基只收取了一百五十人入讀一年級。英文課分為兩班,均由一位Miss Rudd負責教導。甲班由早上九時至十時四十五分(中間有小息),乙班則由十一時至十二時四十五分。每周一、周三及周五共三天,本山人是乙班中最後的數人之一。
據悉,全體一年級學生之入學試均由Miss Rudd改卷再按分數排行而入座。甲班一號即是全體新生之第一名;乙班最後數位則是最低分的僅獲錄取的「幸運兒」﹗而本山人更不自量力地報讀了英文系。想起來也汗顏兼可笑,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也﹗
又很幸運地一年級過了關,而入讀英國文學系二年級;二年級時,崇基搬入馬料水,本山人又幸運地獲選為寄宿生,但因飲了當時崇基的山水,因為內有毒液,所以寄宿生紛紛病倒;本山人也難逃厄運而大病了一場﹗
幸得同學之助,下學期的英國文學已追至七十九分左右(不敢說已達八十分也),但因負責學生會活動而缺席了一堂,主導老師江博士認為本山人有膽走她一課(因本山人坦白告訴了她是因負責組織學生會活動而走堂,假如說是病了或許逃過一難)﹗結果平均分只得59.5分。幸得當時註冊主任謝昭杰安排下,補考合格,已知無緣再讀英文系,恰巧崇基聘得李希旻教授開設社會工作系,本山人蒙查查地便成為崇基第一屆社工系學生了。
當時,崇基又為了提高我們的英語水平,安排了一些教會中的外國熱心服務人士,參加我們的午餐,提供學習英語會話的機會,本山人和四位同學獲分配與一位Miss Hutchinson同桌,她的年紀超過七十,但很仁慈。
她首先以英語問我們這是什麼、那是什麼之類的問題;因為R菜中有很多英文名詞,一時之間也考起我們這一群平時沒有機會說英文的同桌同學,而最使我們不知如何是好的問題來了,她說她不懂如何用筷子而要我們教她,於是我們的「天才英語」便大展拳腳,雖然我們似乎教了她,但根本不知自己的英文是否表達清楚﹗
如是者過了四五個星期之後(每周一天),我突然發現Miss Hutchinson使用筷子的手法非常純熟,便老實不客氣地讚她聰明,她輕輕地拍了本山人的腦袋幾下,突用純正國語問︰「年輕人,你用了筷子多少年呢?」她的京片子一出,我們都吃了一大驚,本山人只好吞吞吐吐地說︰「差不多二十年了﹗」她和藹地說︰「我已經用了筷子五十多年啦﹗」
原來她曾在內地任教了數十年,她對R菜比我們知的更多。她只是假裝不懂而迫我們以英語和她對話﹗十個星期後,她已完成任務而不再參加我們的午餐了。
後來,本山人又意外地在西青會見到她,於是便找機會邀請她去探訪本山人之鄉村,她也很高興,並暢談她在中國任教時的逸事,使本山人獲益良多﹗不久之後,她因年老退休返回美國,並將她用了多年的打字機送給了本山人,但本山人當時的社交能力低劣,甚至不知道她的First Name是什麼,又不懂問她在美國的地址,因而失了聯絡。
雖然這已是剛好六十年前的事,但本山人仍常常想起當本山人讚她聰明,在短時間學懂用筷子時,她的微笑和以手拍本山人之小腦袋時之笑容,至今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