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 火
張抗抗《愛的權利》塑造的弟弟舒莫,在席捲中國的解放思想運動浪潮的衝擊下,卻自願加入「異教徒」的行列,並且大聲疾呼道:「......休想用與世無爭的辦法,來保全自己的一生,避免我們父母的那種不幸,實際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出路只有鬥爭。當千千萬萬人民掌握了科學與民主的武器,他們愛的權利才從此不會再被剝奪!」
作者通過舒莫的這一番慷慨陳詞,申明了只有人們奮起維護人的價值和尊嚴,才有積極的意義。
繼《愛的權利》後,張抗抗發表了中篇小說《淡淡的晨霧》(原載《收穫》雜誌八零年第三期),不論是在時代背景或社會影響上,這篇作品比以前寫的都更廣闊而深遠。
作者通過荊原一家的悲劇,透視產生悲劇的社會根源,並且指出「文革」後遺症對今天社會和青年的影響。
十年前被錯劃「右派」的荊原,雖然恢復了名譽,但是他所失的一切,是無法彌補的:他的愛人羅阡攜着兩個兒子,為生活所迫改嫁了,但心靈的缺憾卻難以填補,她變成俯仰隨人、靈魂孤僻的「無脊椎動物」。
他的兩個兒子也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大兒子郭立檉因搞技術革新,「文革」期間被指為走「白專道路」,迭受打擊,在戀愛的道路上又歷經波折,精神上深受創傷,最後變成性格古怪、與世無爭的「軟體動物」。
二兒子郭立樞從「當年那個耳朵大、大眼睛圓圓的」天真無邪的小孩,在「文革」中學成了弄虛作假、看風使舵,扶搖直上,以伺機整人為專業的「兩棲動物」......這些被扭曲了的「非人化」的人,是那個長期被扭曲的生活的畸形產物,而且這種時代的「怪胎」,還保留了下來,生活在現實社會中。
郭立樞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在荊原被打成「右派」後,他隨着母親來到了原任省商業局副局長的繼父家裡,他把繼父當作自己的榜樣,以商人的眼光對待公家的利益和職權,他「學會了觀察和等待,學會了不動聲色」,鼻子伸得特別長,對「階級鬥爭的新動向」具有高度的敏感,一有風吹草動,便蠢蠢欲動,以圖混水摸魚。
他在公開場合偶爾也罵幾句「極左」思潮、擁護「科學與民主」裝裝門楣,但一旦荊原到學校作解放思想、重用人才的報告,他又如臨大敵,以特務手段搞材料,找破綻,向上級通風報信,妄圖把荊原再次打倒。
當他的母親告訴他,他想方設法陷害和打擊的對象是他的生父後,他很快地從慌亂中鎮靜下來,並且以一種帶譏諷的口吻道:「不要弄錯,我從來也沒有承認過這樣一個父親,無論是戴帽的或是改正的。」
更令人感到滑稽的是,這個奸狡成性的郭立樞卻是學校團委副書記,未來科學家的檔案最終仍依靠像他這樣的人來掌握。(《說張抗抗》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