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付秀宏
葡萄園,剛剛貼近你的胸膛,我就像一個亦步亦趨的剪影被吸引。遇見你的時候,我把「土地平曠,屋舍儼然,阡陌交通,雞犬相聞,怡然自樂」化成眼前的閃亮,你的容顏被陽光照耀得那般明朗。
綠野恰似從你的胸中捧出小徑,小徑旁邊兩三喜鵲正呼朋引伴地躍動。園中坐落着十幾間小平房恬靜安謐,此時不遠處鐵路高架橋上方--和諧號列車橫穿而過,我想是不是這飛駛的列車也嗅到了流溢着葡萄芬芳?
土黃色的大棚牆,墨青色的大棚,一長溜兒的受光空間,在鋼筋鐵骨的架子上,安寧與幸福順着葡萄葉的枝條不斷伸展着。園子的主人和他的家人一起辛苦勞作,打造着這片神奇的土地。
當葡萄葉的陰影愈來愈濃密的時候,高大的水泥桿錯落而立,有力地支撐着藤蔓在水泥桿上空延伸翻滾,一串串圓滾滾的葡萄就像寶石一樣被綠色的手掌呵護着垂下來。青的光滑透亮,綠油油的;紫的金光閃閃,像一串串彩色的珍珠。葡萄陣容就在綠葉間起伏,一顆顆像觸動的音符閃動,如同在訴說往日的愛與榮光。主人打開記憶的天窗,「憶往昔崢嶸歲月稠」,他轉而又對我說:「在這裡,綠色的眼晴鋪滿了生命的瓔珞,我卻用它尋找最美的意境。」
每到仲夏之夜,葡葡園的主人喜愛跟家人們一起搬上小板凳,坐在園內的小路上,望着滿架的葡萄葉和葡萄,一邊乘涼,一邊拉家常。周六周日的時候,孫女笑着拿一片翠綠的葉子擋在爺爺臉前,等爺爺轉過來看她時,「刷」一聲又撤掉綠葉,那彎彎眼眸的笑靨,逗得身邊的奶奶開懷大笑。歡笑聲透過葉間的縫隙傳到半空中,和着銀色的月光,覆蓋了整個園子。
仲秋時節,坐在園內的石板上,玫瑰香葡萄的氤氳氣息飄起絲絲甜蜜。葡萄園中簇擁着的綠葉,露出紫紅、黑亮的圓葡萄,像一個個小精靈那般惹人喜愛。
詩人楊煉說:「最嘹亮的,恰恰是寂靜。」園子裡的寂靜因長長的期待而生出希望,因希望而生出不斷的期待。園子主人經過漫長的等待,一千個日子手上曾留下一千處裂口。葡萄的每一粒果實都似是一隻眼,眨呀眨的,它們在最深的睡眠裡一直保持醒着的姿態,最後它們都醉了。看,他的兒媳婦和孫女搬來了板凳,取一隻柳筐,去摘高掛的黑珍珠般的葡萄......
來園子裡採摘的客人們小心翼翼地在走結滿葡萄小路上,彷彿是一個個綠衣人似的,葡萄園生機勃勃,一枝一葉都流淌着綠色的血液和奔放的激情。來過一次或兩次的客人,總是伸出手指,一邊指指點點,一邊告訴第一次來的客人什麼地方的葡萄好吃,嚥着口水說:「這真是一片風水寶地啊!」
每次和客人一起到葡萄園採摘時,園子主人都喜愛在葡萄園邊駐足好一會兒,仔細在密匝匝的葡萄葉間搜尋,看是不是有新的葡萄串從密葉中探出頭來,是不是已發現的小葡萄從黃豆粒大小長到棗子大小了,是不是它們已從青色開始泛紅,是不是那紅色已從淡紅變得像紅寶石一樣透亮。因為,他對這片葡萄園的一絲一毫都寸寸上心,那個感情不是一兩句話能表達清楚。
園子主人深有感觸地對我說:「我珍愛葡萄,但也不畏懼空曠的季節,只要一個人的心靈飲着熱血,未來就沒有凋殘的季節。」當我看着眼前秋風搖蕩着滿園的繁葉碩果,那已變成永恒的書寫。行不多遠,有一道用水泥雕成的葡萄長廊的門臉,還有兩隻陪伴左右的老貓。貓兒溫順地「喵喵」叫着,身子弓成長鐮刀模樣,扭頭躬身盯着自己的尾巴,像是正追着玩兒似的,牠的眼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園子裡瀰漫浸染着葡萄香的霧氣,小鳥在葉子中咕咕地叫,驚起的蚱蜢在腳邊跳過,孩子們拉着手開心地搜尋着鍾意的葡萄......
在園子裡,我遇見了葡萄園主人僱用的鄉親忙碌的身影,我遇見了用真情鋪成的綠色街巷。我一直在園子流連到晚上,還遇到了園子上空犬吠裡分外皎潔的月亮。
我感恩與葡萄園的相遇,這片土地似與我在耳邊低語:「不要去想身後會不會襲來寒風冷雨,既然目標是葡萄滿園,留給這片土地的只能是辛勤」。